钥匙转动的咔嚓声像是一道开关,瞬间切断了所有声音。我和苏九璃悬浮在绝对寂静中,看着玉无瑕的虚影在光柱里凝固成琥珀色的雕像。那些青铜小蛇保持着扑咬的姿势定格在空中,连血色星辰之眼都停止了眨动。
时间...静止了?我开口,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苏九璃的白发在无风状态下缓缓飘动,她沾血的手指在我掌心写字:【不是静止,是茧内时间流速不同】
随着她最后一笔落下,周围突然亮起柔和的金光。我们脚下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阵图,阵纹正中央缓缓升起个半透明的光茧,将我们包裹其中。
茧内的世界与外界截然不同。光线像液态黄金般缓慢流淌,呼吸时能看到空气的波纹。最奇异的是,当我的金血滴落在茧底时,立刻生长出细小的青铜树枝,枝头结出记忆果实。
这是...我发现自己又能听见声音了。
同命契创造的时之茧。苏九璃的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在这里度过一年,外界不过一瞬。
她抬手轻触最近的一颗记忆果实。果实立刻绽放,展现的画面让我浑身发冷——九幽魔尊摘下面具,露出的竟是和苏九璃一模一样的脸!
她是我的影子,也是我的罪孽。苏九璃的指尖抚过画面,当年为了摆脱渡厄舟的控制,我强行将恶念剥离,却造就了她。
更多的记忆果实自动绽放。我看到三千年前的祭坛,年幼的苏九璃被铁链锁在中央,而主持仪式的赫然是年轻时的玉无瑕;看到九幽魔尊如何在青铜门后诞生;甚至看到...师父抱着婴儿时期的我跪在某人面前,而那人转身时露出的侧脸,分明是成年后的我!
这不可能...我后退半步,撞上光茧内壁,时间对不上
苏九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掌心按在她心口血洞处:感受一下,这里少了什么?
触到的瞬间,我如遭雷击——她没有心跳!但更震撼的是,通过这个接触,我清晰感知到她体内沉睡着某种浩瀚的力量,正被三百六十道青铜锁链禁锢着。
创世神族的血脉。她苦笑,也是渡厄舟最渴望的能源。玉无瑕养大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
话没说完,光茧突然剧烈震动。外界的静止被打破了!血色星辰之眼正在缓慢转动,目光所及之处,定格的青铜小蛇纷纷苏醒。玉无瑕的虚影也开始活动,他手中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这么快?!苏九璃脸色骤变,除非外界有人...
光茧外突然传来熟悉的龙吟。一条残缺的青龙魂正在撞击血色星辰——是厉无咎!他每撞一次,星辰之眼就暗淡一分,但龙魂也随之消散些许。
他在用残魂为我们争取时间!我猛地捶打光茧内壁,放我出去!
没用的。苏九璃拽住我,时之茧一旦形成,只能等它自然...她突然咳嗽起来,金血顺着嘴角滴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完成最后的血脉交融。她抬起脸,金色瞳孔直视我的眼睛,你确定要看我最深的记忆吗?
没等我回答,她就将额头贴了上来。剧痛伴随着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三千年前,创世神族为镇压混沌建造了渡厄舟;
神族少女苏九璃被选为器灵,却在最后时刻反抗;
她将神族血脉一分为二,善念化为青铜门镇守现世,恶念成为九幽魔尊;
而师父交给我的青铜罗盘,竟是当年她剥离血脉时使用的神器!
最震撼的记忆在最后:九幽魔尊根本不是我的生母,而是我用未来的一缕分魂制造的傀儡,为的是在时间长河中设下锚点!
现在明白了吗?记忆传输结束,苏九璃虚弱地靠在我肩上,你既是起点,也是终点。玉无瑕想用渡厄舟回到创世之初改变历史,而我们必须...
光茧突然出现裂缝。一道血光穿透进来,正中苏九璃后背。她惨叫一声,皮肤下的金色纹路开始急速暗淡。
苏九璃!我抱住她下滑的身体,发现伤口处爬满了青铜色的蛛网状纹路。
时间...到了...她挣扎着抓住我的衣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那都是...
第二道血光袭来,这次瞄准的是我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苏九璃翻身挡在我前面,血光贯穿她胸膛的瞬间,我清楚看到里面跳动的不再是心脏,而是一枚青铜钥匙!
这是...?!
渡厄舟的...真正核心...她呕着血将钥匙塞进我手里,你师父...留给你的...
光茧轰然破碎。我们重新坠入现实时空,血色星辰之眼已经完全锁定我们。玉无瑕的虚影凝实成真人大小,他手中的心脏正在融化成血线,与星辰之眼相连。
真感人。他鼓掌,可惜一切都结束了。
我握紧青铜钥匙,突然明白了一切。师父的手势、厉无咎的牺牲、甚至苏九璃的同命契,都是为了让我在正确的时间拿到这把钥匙!
你说得对。我直视玉无瑕,是该结束了。
钥匙自动浮起,插入虚空中的锁孔。转动瞬间,整个渡厄舟发出垂死般的轰鸣。血色星辰之眼突然充血爆裂,玉无瑕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化为青铜粉尘。
不...可能...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消散的手,除非是...
除非是建造者亲自关闭。苏九璃在我怀中轻声道,师兄,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叶尘的血能激活所有机关吗?
玉无瑕最后的表情凝固在难以置信上。随着他完全消散,渡厄舟开始解体,青铜构件如雨坠落。在漫天碎片中,唯有那具青铜棺完好无损,正缓缓沉入突然出现的黑洞。
苏九璃的气息越来越弱。我抱着她冲向正在闭合的黑洞,却见棺椁上方升起块石碑,碑文正在形成:
「九幽」
「永镇」
放下我...她推着我的胸口,你必须...跳进去...
一起!我死死搂住她。
傻瓜...她突然笑了,嘴角溢出金血,看看...你手里...
我低头看去,青铜钥匙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枚青玉扳指——和师父常年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
最后的记忆在脑海炸开:未来的我将这枚扳指交给师父,而师父临终前又把它藏在了给我的玉佩里。时间...原来是个闭环!
黑洞即将闭合的刹那,我抱着苏九璃纵身跃入。下坠中,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浩瀚星图。
记住...她的声音开始消散,找到所有...石碑...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黑洞外厉无咎完全消散的龙魂,和他用最后力量凝成的三个字: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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