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点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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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晚晚,许家独生女,她妈生她时已年过三十,她爸年过四十,生在年尾十二月,遂取名晚晚。名字和性格颇有相似,做事爱拖延,性格平淡遇事不急,永远在别人焦头烂额,忙成一团时,她不紧不慢,仿佛事外人。外形带点文静气质。

自小在乡下长大,父母都不在身边,跟着外婆,属于放养模式,学习上能听多少是多少,放了学跟着村里的小哥哥姐姐抓虾摸螃蟹,无聊时便守着电视,夜里看星星数萤火虫,夏天天热,便在外婆搭的室外木板床上睡,一旁点着小堆的篝火驱蚊,不知何时睡着了就被外婆抱进房里。

关于童年的记忆好像缺失了很多,明明觉得时日那么长,却鲜明记得的只有那么一些。直到初中时外婆离世,被爸妈接回城里,与他们共度了三年的高中生活,高考结束后去了某二线城市的大学,填写志愿时尚且懵懂,对未来理想还处于萌芽阶段,迷迷糊糊跟着校友填报了护理专业。毕了业顺利回到了老家考编入了市一医院,考编时成绩还不错,名列市里第一,当地卫生局将大小医院排列在许晚晚面前供她选择时,好一个不真实感,凭她许晚晚还能有今天这样的优待,毫不犹豫地选了档次最上层的市一医。回到家自是像古代上了榜的金科状元,被爸妈一顿猛夸,对外大肆炫耀,殊不知这条路上艰险与乐并存,于当时的她而言还是道行太浅。

一入护行深似海,从起初的军训锻炼个人体格,到最初几年的大考小考不断,什么实操理论晋升,折腾的许晚晚不要不要的,可谓每日工作时冲锋于战场,下了班还要埋头苦干,学不完的理论知识,整个将个人生活置之度外,难得挤出的空闲时间,想和朋友聚个餐,也是别人上班她周末,许晚晚周末没人陪她,彻底成了医院卖命的机器人。

也在值班深夜里盯着眼前的护办电脑痴呆的想过,她许晚晚真有那救死扶伤,热爱护理工作胜过一切的决心吗,虽然这几年勤勤恳恳不敢松懈的守在护理岗位,自视工作上圆满,但几年后呢,几十年呢,仍能坚持吗,是真正想要的吗?一连串的困惑。

平常工作培训各项考核未让许晚晚有啥愁绪,但自从萌生了这些问题,就成了困扰。

高繁重的护理工作下,与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的精神思虑,许晚晚真是越活越迷茫了,她到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人生除了工作是否还应该快乐,工作占一天里的三分之一不止,工作于个人的意义又在哪。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思想上想不明白的事身体来解答,某天夜里许晚晚在家时突然耳鸣得厉害,第二天着急慌忙让人替了班挂了个号,一诊断,神经性耳鸣,不用说,自是知道问题出在哪。得病容易治病难,面诊的医生告诉许晚晚,这东西耽误不得,一个不小心还不好治了,医生的话虽也有点危言耸听的成分,但顿时许晚晚觉得耳鸣那调高了上百度有余,在脑子里轰轰隆隆,好不容易听清了医生接下去说的话,眼看电脑里已经开出了一列的药。行吧,回了家就做个药罐子,照许晚晚平时那体格,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几回药,平常感冒发烧也是硬抗过去,这回不乖乖听话怕是不行了。可几天过去,这耳鸣还就不信邪,日鸣夜鸣长鸣不断,这下许晚晚慌了,不会药石无医了吧。回到那诊室,医生又给另开了高压氧舱。

这高压氧舱,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科技舱,外形上颇有点像长形的宇宙太空舱,内舱之间有分隔,进入到内,有相应的几个座位,中间的空地可安置病床上的重疾患者,氧舱开启时,须戴上氧气罩。许晚晚几次去都碰上一位脑梗的病患,女儿陪同在侧,在舱内听她们断断续续的交流。许晚晚想着,人家是上了年纪才来,可她才几岁,也算无聊日子里的一点人生体验了。

奈何这高压氧也效果微弱,听人建议,许晚晚来到了中医科,医生给把了把脉,看了看舌,顺便问了下许晚晚近期有何精神压力,许晚晚不擅长与不相熟的人谈心,便随口说着,是有一些。中医师语重心长地说:“这心病呀还得心药医,解不开的题别拖也别放过,解开了,病也会好,这样吧,先给你开个几次的针灸和疗程的中药包,针灸你按时来,中药包回家记得吃,能做到吗?”许晚晚连声应好,当天就来了一次针灸,这对常年没打过针的许晚晚是个考验,清晰的感觉针尖刺入体内,带着痛感,许晚晚哭天喊地,眼泪如那奔涌的泉水。

原以为中医总该有点成效,不料也像蜻蜓点水般打在许晚晚身上,不轻不重毫无作用,看来是时候解了这心病。是时候与这份磨合了数年的行业告别了。

递上辞职申请,许晚晚虽不知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但清楚的明白这份行业自己走不了久远,不如就此放手。前路是迷茫的,但停在原地也是考验人心的。对这份工作,有不舍也有感谢,毕竟经历就是成长,从入行时的青涩少女到如今遇事也能独当一面的成熟女性,这份磨刀魔枪的工作给人的提升也是不小。

迈出医院大门,许晚晚回望这家规模不小待了五年的市一医,内心竟平静得像水,那五年时间是真真实实的,在这一刻,又是恍然如梦。这家医院有上千名的工作者,许晚晚来过,而在今后每每路过这家医院,又好似从未来过。

走在路上轻飘飘的,好像要腾空而起,从做决定到真正离开这个地方,许晚晚只用了几日,而那未曾减弱的耳鸣又在宣告这是场蓄谋已久的赛事,结局许晚晚是输是赢仍未可知,这决定是好是坏是未知数。脱离了赖以生存的圈子与谋生之路,今后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