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夜在混沌中下坠。
妖帝血渗入心脏的刹那，他看见自己每一根血管都化作奔腾的血河，河底沉浮着无数青铜棺椁。当第七口棺椁被血浪掀开，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扎进灵台——那是三十万年前，九条万丈相柳撕咬日月星辰的洪荒战场。
咚！
后背撞上某种冰凉事物，白子夜猛然睁眼。他正躺在一具盘龙骸骨的眼窝里，龙骨蜿蜒如山脉，每节脊椎都插着锈迹斑斑的青铜剑。抬头望去，穹顶竟是用亿万颗妖族颅骨垒成的星空，那些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绿磷火。
这是...妖帝遗冢？
他撑起身子，发现心口血洞已愈合，皮肤下浮现出与青铜剑同源的铭文。右眼的血瞳不受控制地转动，突然锁定龙骨第七节脊椎——那里插着的并非青铜剑，而是一柄缠绕黑雾的断刃！
诛仙剑残片！
白子夜瞳孔收缩。三日前在蚀骨渊，他亲眼见过同样制式的断刃——当时大祭司就是用这种兵器，将混血妖族的魂魄钉在万魂血煞阵中。
骨剑突然发出预警的嗡鸣。
他翻身滚下龙骨的瞬间，原先所处的位置被腥臭黏液腐蚀出深坑。抬头望去，一条长满人脸的肉藤正从颅骨穹顶垂下，每张人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帝尊...罪孽
装神弄鬼！
白子夜挥动骨剑斩向肉藤，剑锋触碰到黏液的刹那，那些人脸突然齐声尖叫。他感觉灵台剧痛，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铁钎在搅动脑髓。更可怕的是，骨剑上的冥火正在被肉藤吞噬！
血瞳突然自发运转。
在扭曲的视野中，他看清肉藤核心处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分明是人族修士的赤子道心，却被植入了妖族的内丹。两种力量以诡异的螺旋状纠缠，形成某种违背天道的共生体。
原来如此...
白子夜想起慕容溟丹田里的剑修元婴。他果断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骨剑上。青金妖血与冥火交融的瞬间，剑锋暴涨三尺，竟幻化出相柳虚影！
嘶——！
九颗蛇首同时咬住肉藤，相柳毒牙刺入人脸的瞬间，白子夜脑海中突然涌入破碎记忆：
——青丘狐族祭祀跳着傩舞，将三百童男童女推入蚀骨渊；
——诛仙殿修士用青铜剑剖开孕妇肚腹，取出胚胎浸泡在血池；
——自己手持骨剑站在尸山之巅，脚下跪伏着九条断尾的相柳...
肉藤轰然炸裂，核心处的心脏掉落在龙骨上。白子夜刚要触碰，整具龙骸突然剧烈震颤。插在脊椎上的青铜剑接连飞出，在他头顶结成剑阵，而那些锈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剑身上刻满的往生咒文！
吼——！
龙骸空洞的眼窝燃起金红火焰，巨大的颅骨缓缓抬升。白子夜脚下地面开裂，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海。他看见血海中沉浮着无数青铜棺，棺盖缝隙中伸出密密麻麻的苍白手臂，每只手上都握着与慕容溟相同的骷髅杖。
骨剑突然脱手飞出，径直刺向龙骨第七节脊椎。当剑锋触碰到诛仙剑残片时，异变陡生！
那截黑雾缠绕的断刃突然化作血色流沙，顺着骨剑纹路渗入白子夜掌心。他感觉右臂经脉寸寸断裂，皮肤表面凸起蚯蚓状的血纹，而血海中所有青铜棺同时开启！
终于...等到你了...
沙哑的叹息声从每具棺椁中传出，血海掀起万丈狂涛。白子夜在剧痛中看清，那些棺中爬出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一个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少年！他们有的生着狐尾，有的眼眶空洞，有的浑身刻满往生咒...
为首的少年抬手轻点，白子夜怀中的半片鲛绡甲突然燃烧。火焰中浮现母亲白素心的残影，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夜儿，当年剖腹取胎时，慕容溟共制作了九百九十九具容器。你，只是其中之一。
白子夜踉跄后退，龙骨突然翻转。他坠入血海的瞬间，九百九十九个自己同时跃起。他们的骨剑刺穿白子夜四肢，将他钉在沸腾的血水表面。剧痛中，他看见每个镜像人的眉心都刻着数字——从壹到玖玖玖。
我们都是失败品。编号叁佰的镜像人扯开衣襟，心口处有个碗大的黑洞，承受不住妖帝血爆体而亡。
但你会是完美的。编号柒柒柒的镜像人眼眶里钻出肉藤，毕竟你吃掉了白璃的月华妖丹...
白子夜突然暴起。
被钉穿的右手强行扭转，骨剑横扫过柒柒柒的脖颈。冥火顺着剑锋窜入对方体内，那具身体突然膨胀成火球，惨叫声中浮现出白璃被抽丹时的画面。
原来你们都是记忆载体...
他吐着血沫狞笑，血瞳锁定每个镜像人身上的数字。当编号拾贰的镜像人扑来时，白子夜突然用骨剑刺入自己心口。妖帝血喷溅在对方脸上，那具身体立刻融化成一滩血水，露出其中封印的残破记忆：
十二岁的冬夜，他在青丘藏书阁发现《诛仙剑图》拓本。当时以为偶然的悸动，实则是慕容溟刻意留下的诱饵。
破绽在数字！
白子夜发狂般冲向最近的镜像人。每斩杀一个编号含七的个体，就有新的记忆回流。当他撕碎编号柒佰柒拾柒的镜像人时，整片血海突然静止。
所有幸存的镜像人突然跪地，他们身上的数字开始重组，最终在血海上空拼凑成北斗七星阵图。阵眼处的龙骨轰然坍塌，露出下方埋藏的青铜巨鼎，鼎中浸泡着九颗仍在跳动的相柳心脏！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白子夜抹去嘴角血迹。鼎内升起的血雾凝聚成古妖文：吞龙者，承帝血。
他毫不犹豫地跃入鼎中。相柳心脏化作九条血蛇钻入七窍，妖帝血在体内沸腾如熔岩。当最后一条血蛇咬住他的金丹时，整座遗冢突然响起沧桑龙吟。
插满青铜剑的龙骸竟开始重组！那些剑身上的往生咒文飘出，在白子夜皮肤表面烙下新的图腾。他痛苦地蜷缩在鼎底，感觉头骨正在变形，脊柱生长出嶙峋骨刺...
咔嚓！
天灵盖突然裂开，钻出两支青铜龙角。白子夜的右眼彻底化为血色竖瞳，左眼却凝结出冰蓝月纹。他破鼎而出的瞬间，血海蒸发成雾，九百九十九具青铜棺椁尽数化为齑粉。
原来所谓妖帝传承，是相柳吞天龙的血脉...
白子夜握紧蜕变的骨剑，剑身已覆盖龙鳞纹路。他望向重新拼合的巨龙骸骨，突然发现那根本不是龙——九根脊椎骨末端连接的，分明是相柳的蛇形尾骨！
遗冢穹顶在此刻崩塌。
现实中的青丘山巅，招妖幡上的血瞳彻底睁开。十万妖族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成蛇形。白苍的九条狐尾寸寸断裂，取而代之的是布满鳞片的触手。
妖帝...苏醒了...大祭司慕容溟癫狂大笑，手中的骷髅杖突然刺入自己丹田。剑修元婴与狐族内丹强行融合，在他背后展开腐烂的骨翼。
深埋地底的青铜巨门轰然炸裂。
白子夜踏着龙骸走出废墟，手中骨剑指向苍穹。青丘的月轮突然被黑雾吞没，取而代之的是七颗排列成剑的白骨星辰。他的声音裹挟着龙吟传遍三界：
今日起，吾为万妖帝尊——
话音未落，东南方向突然射来万道剑光。古先生脚踏诛仙剑图凌空而立，身后浮现十万剑修虚影。他的笑声震碎云层：终于等到帝尊归位！诛仙殿七殿修士，恭请尊上入剑冢为器灵！
白子夜龙角上的青铜纹路突然发烫。他看清那些剑修虚影的真面目——每个都是被剥离魂魄的混血妖族，他们的眼睛正在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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