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路艰险终入百草谷 明月现方能天地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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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掌柜的突然变了脾气不再唯唯诺诺,反而大声说道:“医者救死扶伤乃是天职,我这小店被砸成这样可我照样愿意为你们治病,纵使方才那个我救不活他但也尽力保他不死。可是这个人……”他指向唐远志,接着道:“莫说是我没那个本事,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有办法,你倒是让我怎么治!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治不了!”

胡大嫂还要说话,就听林苏苏在一旁很冷静地说道:“胡大哥,把他俩抬到车上吧!”

迢迢水道在前头宛如一条通往天际的丝带,两旁青山却像是巨兽之口的獠牙;江风夹着阵阵水浪拍打在一只逆流向上的小船上,激起团团水气久久不散。转过一道弯后江面这才平静了许多,林苏苏纤细的身姿孑然立在船首,面上的白帕早已取下,绝代的芳华之上却也是丝丝愁绪。

此时起了一阵东风,胡大哥赶忙出来将帆布拉起,随后到船尾掌舵去了;胡大嫂将唐、汤二人身上的棉被压了压实也从舱里走了出来站到林苏苏身旁说道:“仙子,您已经在外面站了许久,江上风大,您赶紧到里面歇一会吧!”

林苏苏好似没听见,心里只盼着能早日到湘西找到那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神医。胡大嫂又劝了几遍,并说道若是她也感了风寒那岂不是会耽搁了行程,劝了许久林苏苏这才进了舱中。

看着双目凹陷、牙关紧咬的唐远志,林苏苏坐到他旁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他盖好,又将他头底枕着的棉团往脖子下送了送。不禁又拿出那个已经合而为一的两块玉坠在手里端详,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自责终于还是翻了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虽深感亲切却实则陌生的男子落得如今眼下这般模样,又开始暗自在心中懊悔当初便不该为了能与他多相处些时日便强迫汤不坏拖着他与自己一起去办那子虚乌有的“要事”了,否则他当也就不会受如此重的毒!想着想着她也许是连日来过于焦虑、疲惫,不一会儿便也打起了瞌睡。

就是这个时候唐远志第一次醒了过来,他就觉得身体四周都软绵绵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应该正是很深的夜里。回忆起在山谷间遭遇金花姥姥,最后被她一口毒烟喷到着了黑手的经过,突然他心中很着急,不知道汤不坏和那个林姑娘如何,会不会也遭了毒手!这一着急便血气不通随后又昏了过去。

可是唐远志轻微动弹的这几下还是被一旁快要入睡的林苏苏发现了,她赶忙喊道:“胡大哥,他动了,他刚才动了几下!”

闻声进来的胡家夫妇点起灯笼,胡大哥赶紧掏出一颗第一个郎中给的药丸放到唐远志口中。胡大嫂伸手试了试唐远志的额头仍是冰凉得很,又摸了摸汤不坏却感觉已然不像原先那么冷了。

胡大哥这才开始问道:“仙子,是谁和你们交手的,他们俩中的毒不一样么?”

林苏苏点了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道:“是湘北沅江的金花姥姥。先是他中了毒粉随即立马倒下了,当时旁边还有金花姥姥的同伙要趁机下手,汤不坏为了救他赶上去将他扶住,是而也沾上了毒粉!”

胡大嫂看了眼汤不坏也是感伤地说:“去年端午那会他还活蹦乱跳地跑到我们家来,嚷嚷着要当家的给他做些鱼吃,临走还拿了几条。之前在岛上他还是个小孩童的时候就喜欢跟着当家的后面,什么时候见他都是像个猴子一样,现在怎么会这样…”说罢竟然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一旁的胡大哥瞪了她一眼,喝道:“哭什么哭,人又没死你在这瞎嚷嚷什么!”

胡大嫂赶忙擦了擦泪水,不好意思地看一眼林苏苏,生怕她这一哭再让林苏苏也跟着难过,果不其然,就见林苏苏那一双明眸之中也蕴起了泪花。胡大哥见状不由又狠狠地瞪了她婆娘一眼!

这时江面上突然“啪啪”作响,船身也随着渐起的江风左右摇了几下。外面下起了雨,胡大哥穿上蓑衣戴上斗篷又到外面去了。等林苏苏睡醒一觉的时候再到外面一看这雨早已停了,远处还未落下的夕阳正在江面尽头拼力洒下最后一缕光晖,照得江面上好似铺了一层橘黄色的绒毯一般。就这样他们片刻不停地在江上又行了五日,终于在这天傍晚到了岳阳口岸,接着再转水道进洞庭湖向南过中洲转而向西一路直到青山湖边的灵山寺才下得船来弃船上岸!

灵山寺下的古道上,胡大哥用一辆板车拉着唐远志和汤不坏,胡大嫂在后面推着,不时与一旁的林苏苏说着话。

“仙子,我总感觉这沅江是金花姥姥的老巢,若是她发现我们就在她眼皮底下可就麻烦了,最好还是尽早离开直接去找神医!”

胡大哥却说道:“那老巫婆也就使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我们怕她不成?她不来最好,来了正好打得她交出解药!”

夫妻俩开始争论,林苏苏想的却是眼看唐远志的毒势越来越重,而那舒老鬼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扑了个空反倒耽误救人。因此才决定先到山上去见一个人,如果这人肯出手相助那么唐远志便能先续着命,万一一时找不到舒老鬼则也不至于干着急。

三人来的灵山寺下,就见寺门紧闭,门口落叶散落一地,面前的台阶看起来也是许久无人走过的样子。牌匾上的鎏金大字灰蒙蒙的整个山门看起来毫无人气,尽显破败之相。

胡大哥放下板车,上前叫门。过了许久才听到里面响起慢悠悠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吱呀地从里面打开,一个看起来足有七十多岁的老和尚探出身子向外看着。

林苏苏走上前去弯身施了一礼,问那老和尚道:“请问老师父,古泉大师在吗?”

那老和尚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出一步,抬起头似乎努力地想看清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听到林苏苏说话,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女子随后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就是古泉!”

林苏苏大喜,重又欠身再次施礼,接着说道:“大师,我叫林苏苏,苏松雨是我舅舅!”

谁知那老和尚原本惺忪的眼睛突然满是电光,虽只是一瞬间的事却正好被胡大哥看到,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板车上的钢刀右脚向前跨出半步。

就听那老和尚摇了摇头随后慢慢地说到:“你说的这人我好像并不认识!”

林苏苏向前又走了两步,说道:“大师,素闻您在医道上颇有建树,就算您不愿认识苏松雨,小女子也恳求大师高抬贵手,救救这两个将死之人!”

“你也说他们是将死之人,那又如何能就救呢!?”老和尚不禁摇了摇头。

胡大哥性子急,跑到前头喝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们千里而来求到面前你竟不愿帮忙,你算什么出家人!”

他本是怒气冲冲,站在林苏苏身旁横腰而立。就见那老和尚眉头一皱,右手轻描淡写地对他挥了挥,再看胡大哥却突然直直地向后连退了十几步这才停下。等他站稳的时候鬓角已然生出冷汗,万没想到这老和尚随意之下的一个动作竟有如此威力。这下再也不敢造次了。

林苏苏接着哀求了很久,可无论她怎么说那老和尚都只是摇头,最后竟是口打佛号请他们下山,自己也转身要闭门回去。

就在这时林苏苏念头一闪,突然跑到板车旁,一把将汤不坏扶起来对那老和尚说:“大师,另一个中毒很深您不救也就便不救。但是这个人伤得要轻很多,他有得救的!您终生只有一个徒弟,而他正是您徒弟的唯一弟子,他是您的亲徒孙!”

寺门关闭的声音戛然而止,三人从外面只能看到那老和尚的半边黄色僧袍,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可是片刻之后,寺门还是慢慢的关了起来!

林苏苏整个人突然泄了气,胡大嫂赶忙跑过来将她扶住生怕她摔倒。胡大哥拉着板车就要走,嘴里恨恨地说到:“咱们这就上路去野草谷,我就不信他们还活不了了!”

可是林苏苏不愿就这么走了,她低头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正好看见挂在腰上丝带下面的那块碧白美玉,随后心中坚定了信念,打算再去拍门接着求那老和尚。

正当她们刚要上前,就见寺庙上空阵阵惊鸟飞起,随后一道沉稳悠长的声音从寺里传来:“被子拿掉,将他们扒掉衣衫放到后山清潭里浸泡两个时辰带来寺中祛毒!”

话音落下三人一下子全都转悲为喜,胡氏夫妇赶紧把他们俩搬到后山,随后的事情自然只能胡大哥一个人做了,胡大嫂回到门前陪着林苏苏。

等胡大哥肩上一左一右再将他们扛回来的时候,就见唐、汤二人已然浑身冻的僵紫,尤其是唐远志,脸上更是煞白得全然再去一丝生气。

胡大嫂见状赶紧上去敲门,就见寺门应声而开却不见是有人前来给他们打开,方才那古泉大师正盘膝坐在院中的一块青石之上,原来竟是他从里面用掌风将门打开的。

胡大哥将二人抱到古泉大师身前,也不像先前那般无礼,尊敬地问道:“大师,下面要如何?”

古泉大师示意他将二人竖着并排放在地上,先看了看左边的唐远志,只见他仍是盘着腿却一瞬间便移到了唐远志的脑袋前,随后两手拍住他的两鬓太阳穴。再看唐远志,原本僵紫的皮肤慢慢回复成原本的颜色,不仅如此身上竟开始冒起淡淡的热气。

就这样持续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只听古泉大师厉喝一声“起”随后只见唐远志被他两手夹着脑袋坐了起来。林苏苏紧张地连眼睛都不敢眨,身边胡大嫂也是紧攥着两只手来回地搓着。只见古泉大师已撤回双手,自己调息片刻突然连出两掌拍向唐远志后背,随着“哇”地一声,唐远志吐出来一大口黑血,随后接着又躺下了。

古泉大师起身,要过来胡大哥的钢刀随后两根手指夹住刀尖轻轻一掰,精钢打制的刀尖竟应声而断。

夹着刀尖古泉大师回到唐远志身前,拿起他的右手在他腕上划了一道口子,瞬时汩汩的黑血从里面流出,好一会才变成暗红色的,古泉大师随手将自己的僧衣撕下一条缠住了伤口,接着又依样是左手。

等血放完了,就见他转身对一旁的胡大哥说道:“将他抱到侧院去吧,找个有床的屋子放上去即可!”

胡大哥轻轻地将唐远志拦腰抱了起来,没走两步转身又问:“能盖被子吗?”

古泉大师点了点头,接着来到汤不坏身边,可是却没有立即给他治伤,反而是围着地上慢慢转了两圈,好像一直在端详汤不坏的脸。

这寺庙不大,胡大哥将唐远志放到屋里之后已经回到了林苏苏和胡大嫂身旁,见古泉大师一直没动便悄声问道:“怎么还不动手,那张脸有什么好看的!”

二人自然也是不解,都摇了摇头。谁知古泉大师却突然转过头来问林苏苏道:“他叫什么名字?”

“汤不坏!”林苏苏答道。

古泉大师填听完口里念念有词地道:“不坏,不坏,那就活了他自然也不算坏!”

说完就见他突然从地上一把将汤不坏提了起来,随后身形一晃转眼已跃过正后方的大殿转眼便消失在了三人视线之中。

这下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胡大哥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就见胡大嫂一把拉住了他说道:“你要干嘛去,别添乱!”

三人只好坐在院中静静地等着,可这一等竟然整整一夜都没见到古泉大师再回来。期间胡大哥和胡大嫂都不时地到侧院的房中看唐远志有没有醒过来,然而每次出来都是摇摇头。

林苏苏始终坐在原地,她也想去看看可在胡家夫妇面前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每次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都偷偷急切地看他们的反应。

期间胡大哥还到灶房自己做了些素斋,可两个女子都没什么胃口,一大盆粥加上几个剩馒头倒是被他一个人吃完了,想想这十数日一来他却也是最为辛苦的。

第二日东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没见大师回来,天色大亮的时候除了四周的鸟鸣也没有任何其它声音,直等到日上三竿胡大哥趴在一旁打起了瞌睡之时只听山后好似有人说话的声音,胡大哥赶紧跑出去一看却是附近村舍里上来砍柴的樵夫。

这一整天唐远志都没有醒,据胡大哥他们说气色虽还不济但似乎已然比前些日子要稍微强一些。原先眉梢鬓角那里盖着两床厚被还会有的冰碴现在也不再有了。此刻这些一丝轻微的好转都能让三人放下很宽的心。

然而古泉大师迟迟不见踪影又让他们着实担心起汤不坏了,眼看已是皓月当空,三人等得心急便开始商量起来,最后达成一致,由胡大嫂陪着林苏苏带唐远志接着上路去百草谷找神医,胡大哥则留在这灵山寺里等汤不坏,不论汤不坏有没有医好只要见着他之后立即再将他带去百草谷汇合。

三人打定主意之后不愿耽搁,胡大哥便进屋将唐远志抱了出来在板车上安置好,见这边胡大嫂也准备停当,林苏苏到前头打开了寺门。

“呦,我说林大小姐这大半夜的急着要去哪啊!”

这声音三人都太熟悉不过了,汤不坏!

三人蓦地全都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大殿顶上站着两个人,朦胧的月光下那个一身黄色僧衣的自然是古泉大师了,再看一旁那个抱着胳膊抖着腿的却不是汤不坏又会是谁!

胡大嫂见状眼泪唰一下子就止不住了,胡大哥也激动的跺了跺脚。

再看汤不坏,突然转身弓着腰双手扶着古泉大师,可以想象的一副谄媚嘴脸说道:“师爷您小心点,慢些下去!”

再看古泉大师竟好像很享受被汤不坏这般伺候,还转头对他笑了笑随后才又提着他从房顶飞身下来落到院中。

刚一落地汤不坏就冲着胡大哥直乐,说道:“听我师爷说是个傻大个送我来的,没想到是胡大哥你啊!”

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一旁的古泉大师也不尴尬,神色淡然地站在一旁。

胡大哥哪管他说些什么,到他面前拍着他使劲摇了摇,就听汤不坏直喊胡大嫂道:“我说大嫂你这男人还管不管了,我这伤还没好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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