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最终被实实在在的打了60板子,落了个终身残疾,以后都只能坐轮椅了。
这一场大戏结束,我在四方的非议之中走出了县衙的大门,林家村的人拿到了钱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唯有两个人还站在那里看着我。
是原主的母亲和弟弟。
母亲正泪眼汪汪的看着我,她把我拉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恨铁不成钢的给了我一巴掌。
“不是告诉过你要听主人的话吗?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我被打的一愣,随后红着眼睛回瞪她道:“二姐以前是最听话的,现在听话的在土里埋着呢!”
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眼中的光随即暗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二娘死了?”
“何必装作震惊?你把她送走的那一刻,就应该能想到吧。”
她抱着木生跪坐在了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就这样我看着她失神的哭了一会儿,然后问了一句:“她埋哪儿了?”
“就在林家村往东20里的客栈后地。”
她擦了擦眼泪,站起来道:“四娘,你如今把柳员外得罪了,以后打算去哪儿啊?”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是准备回林家村了,你会欢迎我吗?”
听了这话,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怔了一下,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家…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多,多一口人恐怕……”
她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我骗你的,我才不会回那个地方呢。你的养育之恩,我的卖身银子已经算还给你了,从今以后我去哪儿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说完这句话我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事后按理说月德的尸身应该交给她父母的,但他们俩谁也没提这事,我也不想把月德交给他们,所以我就和照夜一起带上月德驾着马车准备出城。
现在柳员外还没醒,我们必须在今晚城门下钥之前出城,否则明天再想出城就难了。
我们驾上马车刚准备走,前面就有一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下车一看,那人是柳少爷的小厮。
他走到我跟前来,低声对我说:“姑娘,我们少爷喝醉了,一直叫你的名字,我们都没办法,你要是不去,我怕他一个人要醉死在那里了。”
且不说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个时候来拖着我,啥心思我能不明白吗?
“古代人也有GPS啊,能这么精准的找到我,跟踪费老大劲吧。滚。”说完我就上车准备走。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指着我鼻子道。
我没理他,上车就叫车夫赶紧走。
马车略过了他的身影,我却听到他在后面追着喊道:“赵管家也在陪着少爷喝呢。”
我停下车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低声道:“赵管家给你传信的事,少爷已经知道了,你若不去。”
他停顿了一下,我追问道:“我若不去,你们要怎样?”
他笑了笑道:“哼,倒也不会怎样,放心吧不会把他打死的,最多也就是像老爷一样而已。”
从我在众人面前露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关没那么好过。我打的毕竟是少爷的父亲,他这么对我也是应该的。
我回到车上,把东家给的所有钱都给了照夜,对她说道:“你先走,我得回去。”
她抓住我的手道:“你不能走,你这是送死啊。”
“赵管家在他们手里。”
“你去有什么用啊?你难道觉得你去了他们就能心慈手软放了赵管家吗?”
“至少我去了,他们的矛头就会转移到我身上,能让赵管家少受些苦。”
“那我和你一起去,出城一起,不出城也一起。”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咱俩都回去了,你难道要看着月德曝尸荒野吗?”
我将月德的信塞给了她,留下了一句:“去自由的地方等我哈。”随后就挣脱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我听到车里的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车夫说了一声:“师傅,走吧。”然后车轮转动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旁边那个小厮问道:“车里的是谁呀?”
我:“是你妈。”
沁水楼是隐川最大的酒楼之一,柳家虽然主营布料,但沁水楼也属于柳家的产业。
穿过沁水楼热闹的大厅,跟着小厮走过一条僻静的长廊,走到了沁水楼最里面的厢房。
打开房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我看到少爷一反常态,醉醺醺的坐在那里,散着头发低着头,旁边是一坛坛的空酒罐。
见我来,他垂下去的脑袋微微抬起,微微笑道:“你来了,坐吧。”
我没动,只淡淡道:“赵管家在哪?”
他突然站了起来,被酒熏红的眼睛如鹰般直勾勾的盯着我:“从你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是听到第几句话时才决定过来的?是关于我的那一句还是关于赵管家的那一句?”
我接不住他滚烫的眼神,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他拽了回来。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果然是后一句吧。”
“你在设计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我?有没有想过你报仇的对象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打死月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妹,谁的朋友啊?”
“可她难道就没错吗?刚来柳家时她就已经知道她以后要做通房丫头了,这么长时间她吃柳家的,用柳家的,还学会了认字,到了她履行义务的时候她就跑了,难道她不该罚吗?”
“她有错难道就该死吗?”我最讨厌受害者有罪论了。
他久久的看着我的眼睛,好像能从里面看到从前。
“你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有自己的道理。”
“你少废话了,赵管家在哪儿?要怎样你才能放了他?”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说道:“罢了,把赵吉祥带上来吧。”
少爷一旁的两个小厮从帘子后面把赵管家带了上来,赵管家手脚都被捆绑着,口中也塞着布,看到我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口中呜呜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我看着他如今的情况心中满是担忧。
“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他抬眼用手指轻指了我一下道:“你留下换他。”
“好。”
赵管家剧烈的摇着头,全身上下都在说着不要。但身旁的人并没有理他,依着少爷的意思给他松了绑把他带到后门处让他走。
他起初还百般不愿,直到我跟他说:“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你留下也救不了我,咱俩能走一个是一个。”
他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相信他一定会找人救我的,但我希望他别救,别再把自己搭进去。
我看着他逐渐的消失在我的视野中,随后我的胳膊也被两个小厮给架了起来。
少爷下令道:“把她捆了扔进地窖里,等父亲醒了处置。”
不等人来绑我,我便开口道:“你确定吗?我如今可是良民,绑架良民是违法的,而且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他们见我没有出来,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他轻笑道:“你被邀请到柳家做客,不料出了意外,怎么能叫绑架呢?”
可恶,这少爷才跟着他爹学了个把月的生意,就学到了这些腌臜手段。
“少爷,您可想好了,你要成为和你爹一样的人吗?我来这儿之前本没想过你会真的放了赵管家,本想着帮赵管家分担一些痛苦也是好的,没想到你竟真的信守了承诺。可见你并不是那么坏。”
“我相信你很清楚这件事是你父亲的错,你只是被他带偏了,外加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收手吧,一旦走上违法的道路,就回不了头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什么责任担当也都成了笑话。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
他似是把我这些话听进去了,他眼中的醉意和疯狂消散了一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又强忍着没流下来。
17岁这个年纪本来就不是很成熟,再加上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更是有些不谙世事。他很容易就被人说动,可见他心智并不坚定,走向哪一条路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我想让他想想,再想想。
许久,窗外的阴云好像消散了,他释然的摆了摆手道:“放了她吧,父亲的游戏真没意思。”
身旁的两个小厮松开了我的手,我说了一句:“给你家少爷煮一碗醒酒汤吧,他该醒醒了。”随后就转身开门离开了。
我走在沁水楼通往大厅的走廊上,前面突然有人拦住了我,我抬眼一看,是柳家的老夫人。
下一秒我的口鼻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我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醒来时,我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下的地板冰冷潮湿,四周十分阴暗,好像在一个牢房之中。
“这是哪?有人吗?”
我叫了几声,都没有人答应,我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没能出去。
就这样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不知道多久,门外好像出现了一束亮光。
那束光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我闻到了一股烟味,我意识到不对,这里着火了,可我四肢都软绵绵的,根本出不去。
我只能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拼命的摇晃着牢房的铁栅栏,希望能逃出去。
氧气越来越稀薄,我的意识也逐渐变的模糊。
我觉得我应该是要死了,但以这种方式死好不甘心啊,连提前买的棺材也没用上,早知道不买了。
在我快要倒地时,我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穿过火海向我而来。
我觉得我应该是出现幻觉了,居然会看到如此偶像剧的桥段,肯定是我以前看偶像剧看多了。
“醒醒,别睡!”
我内心:不仅幻视还幻听了?
我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托起,好像是一双温暖而坚实的手,我拼命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熊熊的火光,和奄奄一息的我。
有人来救我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掉。
我努力的咬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用最大的力气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感觉他扛着我在火海中狂奔,其实速度就跟我大学体测跑800时差不多,但在虚弱的我眼中,这已经算狂奔了。
他带着我穿过层层的火焰,躲过掉落的木梁,一路冲出了牢房。
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也终于放心的睡去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木屋里,映入我眼帘的是照夜和阿槿的两张大脸。
“呀,她醒了。”
“太好了,终于醒了。”
我迷迷糊糊的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他俩摇摇头,一致的将手指向了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人。
“不,是她。”
“她是?”
阿槿答道:“她是芸姑姑呀,我昨天走了以后就想把你被抓的消息告诉夫人,但是夫人被禁足了,于是只好把消息传给了芸姑姑,昨天是她冲进火海救了你。”
我艰难的站起来,走到她的床前,看着昏迷的芸姑姑,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把我们两个昏迷的人接到这里不容易的,辛苦你们了。既然我醒了,芸姑姑就由我来照顾吧。”
“你才刚醒还没恢复呢,逞什么能啊?”
“行了,我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俩,黑眼圈都快搭到地上了,快去睡吧,我都害怕你俩给熬猝死。”
照夜终是顶不住了,打了个哈欠道:“那你可别逞强啊,顶不住了来叫我们。”
他俩走后,我帮芸姑姑擦拭了一遍伤口,不久后她也有了苏醒的迹象。
“小姐,小姐。”我听见她呢喃着。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小姐呢?”
我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头,不烫,好好的。
“你家小姐好好的,你放心吧。”
看清眼前的人是我以后,她舒了一口气道:“你活着就行,我家小姐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她不怪我擅作主张打了她的官人吗?”
“什么破官人,自从小姐这次回柳府以后,他就天天把我们家小姐关在屋里,我们家小姐早就厌透他了。得知你在县衙闹的这一出以后,小姐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死丫头。”
“啧啧啧,你不会吃醋了吧。”
“什么?”
我一脸姨母笑,表示你不用解释,我都懂。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他们肯定会发现我没死,也会发现你不见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说到这儿芸姑姑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杀人泄愤这种事,凭什么他们能做我就不能做,只要柳员外死了,小姐就不会受欺负了,你我现在的困境也能解决了。”
我被她的想法震惊了:“你这是要去杀人?就凭你一个人?”
“他们能火烧牢房,我就能火烧柳员外的房间,你不用管,我认识卖火油的,现在柳员外虽然醒了,但仍然下不了床,这个时候下手最合适了。”
这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啊。
“不行,这太危险了,一旦不成,你就把自己搭进去了,你死了我还怎么磕你跟东家的cp呀?”
“啊?什么是cp?”
我拜了拜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着,你还要保护你家小姐呢。”
“那你说怎么办?”
“目前为止你还是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做任何事都会被认为成是你家小姐授意的,但我是被东家赶走的人,我做任何事都与东家无关,不如交给我好了,我给你干票大的。”
“你?你能行吗?你要冒险,小姐又要担心了。”
我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行了,三句话不离你家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家小姐更担心,你只需告诉我卖火油的在哪儿就行。”
芸姑姑给了我一个地址,在我养好伤以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偷偷离开了小木屋。
临行前我把我写的这本日记放到了阿槿的床边,虽然这玩意没什么卵用,就当我送他的一个临别礼物吧,当小说看也行,能解解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