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灯光映在孙胜眼中，却驱不散一丝寒意。
那张诡异的照片，冰冷的一行字，兜头浇灭了他心底刚冒头的那点暖意。
好运？
他嘴角扯起一丝自嘲。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手，若说那如影随形的“下下签”体质也算好运。
没有惊慌，亦无怒火。
银行劫案那次生死边缘后，他的心性早已远超同龄人。恐慌？那根本是无用的累赘。
他沉下心，在彩信下加上“刚收到”几个字，分别发送给李得保和秦月。做完这一切，他关掉手机，躺下闭眼。
既然躲不开，那就来吧。
倒要瞧瞧，是他“上签”的命硬，还是对方手段高明。
……
翌日，江城市警察局刑侦总队。
这里是江城的警界心脏，警员们心中的圣地。
孙胜入职手续刚走完，秦月二话不说就把他领到了总队长办公室。
李得保已经等在里头，脸上是从没有过的严肃，眉头拧成了疙瘩。
“看到彩信了？”
李得保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刀子，“这是黑佛在报复，更是明晃晃打咱江城警队的脸！”
他盯着孙胜，字字清晰得像是凿出来的：“打今儿起，你的安全归刑侦总队管。秦月，你负责带他，也当他的搭子，给我眼皮子底下看好了！少一眼都不行！”
“是！头儿！”秦月脚跟一碰，敬礼回应，干脆得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李得保嗯了一声，朝孙胜一抬下巴：“小子，踏实待着。在咱警察局老窝里，要是还能把你弄丢喽，我这身皮不如直接扒了卷铺盖！”
孙胜脸上没什么波澜，点头：“知道。”
他不仅不怵，心里头还隐隐约约觉着，这事变得……有点意思了。
出了办公室，秦月带着孙胜拐进刑侦总队的大办公室。
地方够大，几十个精干的刑警埋头各自忙活，空气里嗡嗡响着说话声和电话声。
就在孙胜跟着秦月一只脚刚踩进门框——
那嗡嗡的低语声像被掐断了似的，唰一下全没了。
满屋子的脑袋，齐刷刷扭向门口的孙胜。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打量，但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轻慢。
显然，“关系户”、“摆设”这些难听的名号，早就传遍了。
角落旮旯里，突然蹦出个不太入耳的声音：“哟嗬，快瞧瞧！咱局里新请的那尊‘大佛’，舍得挪窝了？”
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刑侦，人送外号“老马”的马东。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奖杯，眼珠滴溜一转，斜睨着孙胜。
这老马是队里破案的顶尖好手，出了名的嘴巴不饶人。
他脖子一歪，冲着旁边一个新来的小年轻，怪腔怪调地嚷嚷：“往后啊，案子来了，哥几个是不是也不用顶着太阳跑了？对着咱这位大少爷拜拜，那些贼骨头就排着队来自首啦？嘿，多省事儿！哈哈哈！”
话音刚落，屋里就像开了锅，好些人憋不住嗤嗤笑起来。
那些原本还收着点的眼神，立刻多了不少幸灾乐祸的味儿。
空降兵、靠关系、撞大运的嫩小子……这些标签让一群真刀真枪拼上来的精英，心里头那股子别扭劲儿直往嗓子眼冒。
秦月气得眼睛顿时就立起来了，一张脸冷得像挂了霜：“马东！把嘴把门关上！”她刚要冲过去，胳膊却被轻轻拦了一下。
是孙胜。他冲她微微摇了下头。
随即，他自己迈步上前，迎着那些打量的、带着刺儿的目光，没半点犹豫地走到了马东桌子跟前。
扫了一眼那擦得贼亮的奖杯，目光最后落回到马东那张写满“不服”的老脸。
孙胜嘴角轻轻一扯，浮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马警官，我叫孙胜，新兵报到，以后还得靠您多指点。”
声音不高，但字字清亮，愣是钻进了每个人耳朵。
不软不硬，平静得像没风的水面。
没被这通挤兑惹毛，也没仗着“特殊”就拿架子。
这态度，愣是让老马一肚子准备刺人的话全噎在了嗓子眼儿，跟生吞了鱼刺似的，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种怪异的安静，掉根针都能听见。
忽然，门被猛的推开，李得保和总队长沉着脸进来。
“都闲出屁来了是吧？！”
李得保一进门就开骂，吓的屋内所有警员大气都不敢喘。
“这案子半个月了！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
“有种的就把案子破了！少他妈在这耍嘴皮子，挤兑个新人算是什么本事！”
话音砸得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李得保骂完，胸腔那股邪火似乎才泄了点。
他忽然扭头，对张队长道：
“老张，既然小孙来了，就别让他干晾着。卷宗，也给他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