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月那双写满了探究的眸子，孙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随便一指吗？
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但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离奇，孙胜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他就是有感觉？还是说他本身就知道？
再者，难道孙胜要说自己是算到的？那不真成大仙了！
孙胜在原地思考了很久，脑中一团乱麻，却也没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这件事毕竟太离谱了，孙胜本人都觉得玄幻。
最终，他只能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我也不知道。”
“它就……感觉应该在那里。”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秦月满意，却又让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对于这件事，孙胜也只能实话实说，至于别人怎么想，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
“幽灵案”告破之后，孙胜在刑侦总队的地位，变得极其微妙。
一方面，所有人都承认了他的神奇，甚至在私下里，给他取了一个“案神”的绰号。
召唤陨石拦截疑犯的事实也让人津津乐道，当然，这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但另一方面，却再也没有人敢让他接触任何新的案子。
用总队长张国平在队内会议上的原话说：
“幽灵案能破，孙胜同志功不可没，但他的破案方式，不具备可复制性。”
“我们是唯物主义者，要讲科学，讲证据。”
“最关键的是，杀鸡焉用牛刀？以后再来个什么小偷小摸的案子，万一孙胜同志一‘感觉’，又招来点什么天灾，咱们市局可经不起这个折腾。”
这番话，得到了包括马东在内，所有老刑警的一致认同。
于是，孙胜这位屡破奇案的“案神”，被彻底“供”了起来。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看看报纸，喝喝茶，再整理一些不知道尘封了多少年的陈年旧档。
清闲，安逸。
可这种清闲，却让孙胜感到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他不止一次地看着马东、秦月等人为了新的案子，行色匆匆，忙得脚不沾地。
看着他们在白板前激烈地讨论案情，看着他们带着一身疲惫，却又因为找到一丝线索而兴奋的双眼。
那才是他向往的警察生活。
可现在，他却只能像一个局外人，一个被当成神像的吉祥物，远远地看着。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第一次，在他心中如此清晰地涌起。
他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而不是一个只能等天降正义的许愿娃娃。
孙胜的烦恼，秦月都看在眼里。
这天傍晚，临下班时，她走到了孙胜的办公桌前。
“走吧，为了庆祝幽灵案告破，我请客，去吃火锅。”
不等孙胜拒绝，她就补充了一句。
“这是你督导员的命令。”
……
嘈杂的火锅店里，升腾着辛辣而火热的雾气。
这是孙胜来到市局后，感觉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
两人点了一个鸳鸯锅，几盘鲜切的牛羊肉，在翻滚的红油和清汤中，涮得不亦乐乎。
在这样的氛围里，两人第一次，像朋友一样，随意地聊着天。
“你别往心里去。”
秦月将一片涮好的毛肚放进孙胜碗里，主动开口。
“队里的人不是在排挤你，说实话，大家是……真的有点怕你。”
“怕我？”孙胜有些不解。
“对，怕。”
秦月苦笑了一下，“警察怕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怕的是毫无头绪的案子，但更怕的，是未知。”
“而你，就是我们队里最大的未知。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配合，不知道你的‘直觉’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知道它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呈现。”
“所以，他们只能把你供起来，这是对未知的敬而远之。”
听到这番话，孙胜一直紧绷的心，似乎也松动了一些。
他喝了一口啤酒，也难得地吐露了心声。
“可我不想当什么吉祥物。”
“我想像你们一样，出现场，抓罪犯，哪怕有危险。”
“而不是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等案子自己破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在这一顿火锅的氤氲雾气和推心置腹的交谈中，悄然拉近。
就在两人吃得正欢，气氛正好时。
隔壁桌，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他妈说谁呢？”
“说你怎么了？不服啊！”
几个喝得满脸通红，露着花臂的社会青年，因为一点口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脾气最火爆的黄毛，大概是酒精上了头，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一个啤酒瓶，就朝对方的头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去死吧你！”
酒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弧线！
火锅店里，顿时响起一片尖叫！
“住手！”
孙胜和秦月的警察本能，瞬间被触发！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准备上前制止。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不，不是人。
就在那个酒瓶即将砸中目标头颅的千钧一发之际。
火锅店天花板上，一盏颇具艺术感的，沉重的铁艺装饰吊灯，其中一根固定的螺丝，仿佛承受不住这人间的喧嚣，突然“咔哒”一声，松动了。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那盏吊灯，掉了下来。
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了那个手持酒瓶，正在行凶的黄毛青年，高高扬起的手腕上！
“砰！”
一声闷响。
“啊！！！”
黄毛青年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剧痛之下，他手一松。
啤酒瓶脱手飞出，“咣当”一声，砸在了远处的墙壁上，碎裂成无数玻璃碴。
一场可能发生的流血冲突，就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被瞬间终结。
整个火锅店，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个抱着手腕惨叫的黄毛身上，缓缓地，缓缓地，转移到了全场唯二站起来的，孙胜和秦月这一桌。
那眼神，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丝的恐惧。
孙胜：“……”
秦月：“……”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深深的，深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