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县城里人倒是不少，十一点钟陈渔准时到了番食记的门口，已经坐了一排排队的人，林让见她来了，从人堆里站了起来，冲她挥了挥手。
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陈渔心说这小孩穿衣服还挺好看，之前她看到高中生穿黑色大衣总有一种看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穿这么帅？”陈渔今天心情倒是好得很，没有一点别扭的劲儿。
林让显然是没想到她开口就是一句赞美，虽然意外，还是笑着点点头，
“你别笑，小孩长这么帅，你这是诱惑人违法犯罪你知道吗。”
“真的？”林让挑了挑眉，接着说，“我预定了，我们直接进去。”
陈渔昨天吃饭的时候已经很注意了，但是白色羽绒服的袖口还是沾了一点点油渍，她早上拿去了干洗店。
陈渔接过服务员拿来的菜单递给了林让“你点吧，我啥都吃，不要葱就行。”陈渔看着对面的人想起那件羽绒服，“你的羽绒服我拿去干洗了。昨天那个桌子上肯定是本来就有油渍，我已经很注意了，还是弄脏了。等干洗店洗好了我让他们直接寄给你。”
林让点点头，在菜单上勾了几笔，递给陈渔，“点了虾、牛肉、排骨和西兰花，你看还有没有别的爱吃的。还有要不要喝点什么？”
嚯，全是爱吃的。
“你全点的我爱吃的。什么情况？问我哥了？”陈渔把菜单翻到饮品页，
“没问。但你昨天在饭桌上只吃了这几个菜，所以我猜你要么是在减肥，要么是挑食。”
“减肥？你觉得我需要减肥？”陈渔抬头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好吧，我确实是挑食。刚刚我说啥都吃你就当没听见吧。”
“你不需要减肥，只是我听说很多女生对自己比较严格。”林让顺手接过陈渔面前的餐具，拆封。
“很多女生？你这么多女生朋友吗？”陈渔这时候就是故意想逗逗他。
林让回，“同学而已。”
“哦～～～，同学呀，不过你长这么帅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女孩子喜欢你很正常，不用解释。”如果陈渔的眼光中没有那么明显的打趣的话，这句话倒是还能有一丝可信度。
“真的，只是同学。”林让斩钉截铁地说。
服务员拿走了菜单，两人面对面坐着对视，陈渔笑眯眯地看着林让，
“你说句话呀。”陈渔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让她想起网上的烂梗，她十分想笑。
“你什么时候回青城？”他问。
“我的假期还有五天。”陈渔叹了口气，“没有寒暑假的日子真是让人心寒。”
“我后天就要上学了。”林让说道，
“什么？后天？初五就上学啊？“陈渔震惊，“不过也对，你高三了，番中管的向来比较紧。”
“冒昧的问一下，作业写完了吗？”
林让眯了眯眼睛，“没作业。”
“怎么可能？番中作业那么多。我当时都写不完。难道制度改革了？你们也双减？”陈渔大为震惊。
“袁启说考第一名不用写作业。”轻飘飘的一句话。
“什么？你在袁启的班级考第一名？”陈渔顿时对面前这位肃然起敬。想当年，陈渔在读高中的时候在袁启带的重点班，成绩还算不错，但是陈渔发挥不稳定，加上物理实在是老大难，所以她一直没有拿过第一名，这是她的一大遗憾。“我那时候因为物理成绩不行，都没考过第一名。你太厉害了。”
陈渔突然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家里费尽心思把他送进了番中的初中部，结果这人雷打不动吊车尾，成绩稳定得令人发指。今年已经初二了，再不用心怕是连高中都考不上。陈渔心思一动。
“你今年高考之后有什么安排？”陈渔问，
林让回，“可能找个工作吧，大学我要自己付学费。”
陈渔突然想起昨天见面的时候林让说的话，“对不起，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姐和你妈妈怎么了？”
“我妈是我爸买回来的，他们没什么感情，我八岁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姐走了，没联系过。”
“那你？”
“没事，已经习惯了，我爸说成年之后不会再管我，所以大学学费我要自己付。”
服务员来上菜，林让接下盘子，往陈渔的面前推了推。
服务员的身影走远了，陈渔才开口，“所以你读大学所有费用都要自己承担？”
林让点点头，表情很平静。
“那我这有份工作，你有没有兴趣？”
陈渔没打算听林让的回答，她接着说，“我弟他成绩不好，明年要升初三了，你有没有兴趣做他的家教老师？暑假的时候。”
“不急，你可以考虑一下。价格就按照青城的市场价。”
“不用考虑，可以。”
陈渔笑眯眯得伸出手来，“林老师，拜托你啦。”
林让也伸出手虚虚握了她一下。
一顿饭吃的是心旷神怡，除了菜色完全符合喜好、对方秀色可餐外，陈渔感觉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遇到这么贴心情商高的男生了。她工作两年多了，家里去年就开始催她找对象，虽然说陈渔这人对于对象没啥特别要求，但是亲朋好友介绍的那几个，大部分在吃完第一顿饭之后，就被陈渔直接pass掉。
面前这个十八岁的男孩子能有这样的情商，想必未来的事业和人际关系都不会差。
陈渔没打算让林让请客，伸手招呼服务员买单。
“您这桌已经买过单了。”
陈渔转头看对面站起来的人，只听林让说，“我买过了，我们走吧。”
“你什么时候买的单？怎么能让你付钱呢？”陈渔心里有点不舒坦，
“没事，请我喝奶茶吧。”
两人往店外走，陈渔差点被上菜的服务员撞到，林让伸手拽了她一把。这让陈渔想到最近看过的娱乐新闻，某爱豆一把将女友拽回怀里，男友力爆棚。她突然又有点想笑，这种情节倒也是发生在她身上了。
怎么以前那些拽她一把的人，她都只觉得烦呢。
但是这会她总有些逗小朋友的坏心思。
“你使这么大劲儿啊？我胳膊好痛。”
林让肉眼可见得有点慌，“嗯？我真没怎么用力，还好吗？要不你把袖子挽起来，我给你看一下。”
“我逗你的！一点都不痛，但是你是真的有劲，不愧是年轻人哈哈哈。”
陈渔不工作的时候总是放飞自我，可能是工作里常常扮演调停者的角色，她时常需要看人眼色顾全大局。所以不工作的时候，她完全不想总是瞻前顾后的，很烦。
“这家商场你之前来过吗？”林让岔开了话题，
“没有，刚开的吧，我都半年没回来过了。”陈渔接着说，“感觉还有很多店铺没开起来呢，你爱喝哪家奶茶，我们去买。”
林让点了一杯，陈渔麻溜地付了钱。
“你不点吗？”
陈渔指了指隔壁的果汁店，“我喝果汁。”
陈渔拿着一杯梨汁，和林让朝着电影院的方向走。
“你是不能喝奶茶吗？”林让问，
陈渔说，“对，喝了总是睡不着，反正喝了也容易长胖，索性不喝了。”
“平时工作压力很大吗？”
“是有点。不过我们这行压力大说明赚得多呀，去年年底走了狗屎运接了个大案子，今年我估计我得忙晕了。”陈渔接着问，“你呢，虽然能考第一名，学习压力还是挺大吧？”
林让点点头，“我偶尔也考得很糟糕。”
“没事的啦，放平心态。既然你有考第一名的实力，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陈渔拍拍他的肩膀。“填志愿的时候记得考虑填我们青大哈，我们学校环境可好了。”
熊出没不愧是老少皆宜的动画片，一个十周年纪念片看的陈渔热泪盈眶，林让默默给她递纸。
出了电影院，陈渔想看看自己的脸哭成了什么样，今早她化妆化了足足两个小时，这下全毁了。找了半天，影院没有镜子，她自己也没带。于是她破罐破摔，仰起脸对着林让，说，“我眼睛是不是哭红了？我妆花了吗？”
林让微微低着头，试图理解妆花没花应该如何定义。但是陈渔眼尾的两颗痣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两颗痣周围红红的，他分不清那是女孩用的眼影还是真的哭红的。
“和中午不太一样。但是还是很漂亮。”
陈渔下意识地捂住嘴，“真的假的？”
林让一本正经又十分真诚得点点头。
“才四点，饿了吗？要不要买点吃的？”林让问，
陈渔摇摇头，“不饿，中午吃的可撑了。”
“番城东边有个公园，可以看日落。我们现在过去刚好。”
要说还得是年轻人呢，之前亲戚介绍了一个30出头所谓事业有成的油腻男，因为陈渔偶然的一句好久没看日落了，在饭桌上开始当起大教育家，陈渔实在受不了，终于把白开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我想起来以前有个相亲对象，说现在年轻人没事搞情怀净爱看些日出日落的。你知道吗？他的肚子看起来有八个月大，他的头发比我奶奶还稀疏。”陈渔和林让倚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
湖边的风吹得陈渔的头发纷飞，哭过的眼睛还是有些红红的。林让侧头看着她，听着她说话。
“你家里很着急吗？现在就相亲？”
“小县城不就是这样吗？女孩子工作了就要带着找对象。不过没关系，我每次都当成是在接待我的潜在客户，多认识点人对我事业有帮助。”陈渔抬头看他，风吹得一绺头发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她伸手拨开，一张明媚的脸就这样展现在林让的眼中。
“你有男朋友吗？”
“废话，有还能和你一块吃饭吗？”陈渔说，“你还没成年吧？我比你大六岁。你认真的？”
公园廊道上的人挺多，有个小女孩因为穿的多了点跑起来不小心摔倒在了陈渔旁边，哇得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陈渔转过身来把小女孩从地上扶起来，女孩的妈妈从后面匆匆赶来，
“你抱我家孩子干嘛？放开。”尖锐的声音让陈渔有点烦躁，
得，姐们今天要战斗。
小女孩站好了，陈渔松开手，把手揣进了口袋。
“你推我家小孩干嘛？你一个大人做的什么事情？刚不是我看见，你是不是还要把我小孩带走。”一根手指在陈渔的面前晃了晃，算起来陈渔也好几年没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陈渔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环在了胸前。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第一，你的小孩摔倒了，我好心把她扶起来，这条路有监控；第二，没看好小孩是你的责任，与我无关；第三，你但凡再说一个字儿，我立马去法院告你侵害我名誉权。”
陈渔从兜里取出来一支录音笔在那女的面前摆了摆，“刚刚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录音了，别惹我。”
女儿抱着小孩嘟嘟囊囊地走了，一脸的不服气。陈渔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
夕阳渐渐落下，余光照得人影长长，没人再提起那个让人沉默的话题。
“吓到了吗？我随身带着录音笔。”
林让摇摇头，“挺酷的。”
“是挺酷的，但你要是知道我为什么随身带着录音笔，可能就不这么觉得了。”
“为什么？”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不早了，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