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眼皮跳了一下。
这人走路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踩在店铺的木地板上,却发出一种沉闷的回响,震得人心头发慌。他没有看琳琅满目的古董,也没有看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那双锐利的眼睛,径直穿过昏暗的空气,锁定了薛紫檀面前柜台上的那个红布包裹。
目标明确得可怕。
“薛老板。”年轻人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那块‘会哭的玉’,拿给我看看。”
薛紫檀脸上的慵懒和精明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恭敬,连声音都甜了好几个度。
“哎哟,是任少您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街口接您。”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着腰肢绕出柜台,亲自将那个红布包裹捧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黄花梨木桌上。
整个过程,她和那个叫任峰的年轻人,都彻底无视了旁边的林墨,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
林墨也不恼,就这么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
他倒要看看,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任峰没有理会薛紫檀的奉承,他戴上一副洁白的手套,动作优雅地解开红布。
当那块古玉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刹那,林墨分明感到四周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那股阴寒之气,比他刚才感知到的要浓烈得多。
玉佩通体泛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表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央有一道极深的裂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任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玉佩上。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灵力!而且是精纯凝练到了极点的灵力!
跟自己体内那点若有若无的气流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差别。
“怨气冲天,至少是个厉鬼。看这玉质和怨气的纠缠程度,死了少说也有七八十年了。”任峰收回手,语气平淡地做出点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拿起玉佩,对着光线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可惜,被不懂行的人用朱砂和狗血泡过,污了灵性,也激了凶性。不然,还能当个不错的‘灵媒’用用。”
他的目光随意一扫,终于落在了林墨身上,那眼神,就像在看路边一只碍眼的野狗。
“薛老板,你这店里什么时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
薛紫檀的表情有些尴尬,干笑道:“任少,这位小哥也是来看东西的……”
“看东西?”任峰冷笑一声,他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墨,目光充满了侵略性,“他看得懂吗?”
他将玉佩放回桌上,一步步朝林墨走来。
两个黑衣保镖也随之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
林墨依旧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你身上阴气很重。”任峰在他面前站定,距离不到一米,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跟‘不干净’的东西走得太近了吧?”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句话,像一根毒针,精准地扎进了他最柔软的地方。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小心点,”任峰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与恶意,“别哪天阳气被吸干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不仅在嘲讽自己,更是在侮辱柳瑶!
那一刻,林墨甚至能感觉到,那股一直潜藏在自己意识深处、虚弱不堪的气息,也因为这句话而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透出一股冰冷的愤怒。
林墨的拳头,在袖子里悄然握紧。
“任少教训的是。”薛紫檀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她陪着笑脸,“这玉,您看……”
任峰直起身子,不再看林墨,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他重新转向薛紫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随手撕下一张,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丢在桌上。
“这个数,够了吗?”
薛紫檀拿起支票,看到上面的数字,眼睛都直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够了够了!太够了!”她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开出花来。
林墨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串数字,心彻底凉了下去。
七位数。
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任峰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方锦盒,准备将古玉收起。他动作优雅,却在盖上盒盖前,停了下来。
他转头,再次看向林墨,那是一种胜利者的俯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小子,看你的样子,也是为了这东西来的吧?”
“可惜,你玩不起。”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种级别的怨灵,不是你这种‘野路子’能碰的。它一口怨气,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只有我们这种传承有序的世家,才有底蕴和手段去处理它。”
“听我一句劝,”他拿起锦盒,在手里掂了掂,嘴角的笑意更浓,“一个半吊子,别玩火自焚。好好活着,不好吗?”
“你!”
林墨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胸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从金钱、实力到出身,全方位的碾压和羞辱!
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一拳挥上那张写满傲慢的脸。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的、清凉的意念,忽然从他心底升起,抚平了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那意念很模糊,却清晰地传递过来一个意思。
“别信他,他在激你。”
是柳瑶!
林墨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他在激我。他想看我失态,想看我无能狂怒,想看我像个小丑一样在这里发疯。
我偏不。
林墨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抬起头,脸上紧绷的线条也舒展开来。
他甚至还冲着任峰,咧嘴笑了一下。
那笑容,看得任峰和薛紫檀都是一愣。
“哟,”林墨的语气变得吊儿郎当,还带着点京腔的痞气,“这位‘道长’,听您这口气,专业啊。”
他上前一步,绕着任峰走了半圈,像是在打量一件稀奇的货物。
“不过我有点不明白。”
林墨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任峰,一脸“天真”地问:“现在都流行先付费再捉鬼了吗?我还以为你们干这行的,都是‘售后’才结款的呢。”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薛紫檀的笑容僵在脸上。
任峰那张始终挂着轻蔑笑容的脸,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什么叫“售后结款”?
这小子把他当成什么了?街边摆摊算命的?还是按次收费的江湖骗子?
这是对他身份和传承的巨大侮辱!
林墨却不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毕竟,万一您这‘售前服务’做得挺好,钱也付了,结果‘售后’拉胯,鬼没捉干净,反倒把客户给剋死了……这找谁说理去啊?难不成还能给个差评?”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客户体验,很重要的嘛。”
“你找死!”
任峰身后的一个保镖勃然大怒,踏前一步就要动手。
“退下。”任峰的声音冷了下来。
保镖不甘地退后。
任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墨,那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出道以来,从未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
林墨这是在用一种他最不屑、也最无法理解的方式,消解他的权威和高傲。
林墨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他知道,跟这种人用钱砸,自己连人家的零头都比不上。跟他拼实力,更是以卵击石。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玩法。
你不是高高在上,自诩名门正派吗?
那我就把你拉下神坛,让你跟我一起,在这泥地里打滚。
林墨不再看任峰,转头对一脸呆滞的薛紫檀笑道:“老板娘,这玉我虽然买不起,但我对你这‘售后服务’挺感兴趣的。要不,咱们换个方式玩玩?”
他已经决定了,不跟任峰硬拼财力。
他要另辟蹊径,用自己的方式,拿下这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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