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桥头飘着油饼香，那香气混着晨雾扑鼻而来，带着一丝焦糖甜味。
卖浆糊的老张头敲着铜盆，“叮——”的一声脆响惊醒了青石板上的喧嚣。
挑担的小贩和遛鸟的老头挤作一团，吆喝声、鸟鸣声、铜盆声吵吵嚷嚷，像锅滚水咕嘟冒泡。
李懒把草帽往下压了压，遮住半张脸，草席底下垫着块破棉絮——这是昨晚趁富户家晒被子时顺来的，软乎得能让人骨头都化了，贴着后背暖融融地发痒。
他右手搭在懒人布袋上，左手捏着半块冷炊饼，饼边有些发硬，咬一口掉渣。
正打算就着阿黄尾巴尖打个盹，忽然听见青石板上响起“咔嗒咔嗒”的皮靴声，由远及近，像是铁掌踩在心头。
“懒哥，有人！”小石头蜷在他身侧，小脑袋从草帽边沿探出来，脏乎乎的手指戳了戳他胳膊，指尖还沾着泥土。
李懒没睁眼，只把草帽往上掀了条缝——孙二狗正扒着桥洞的砖缝往这边挪，额头的汗珠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母鸡，喘息粗重，满是恐惧。
他身后跟着个穿玄色劲装的男人，腰间佩剑刻着“大宗令召”四个金漆字，剑穗红得扎眼，在风里扫过青石板，竟刮出几道白印子，摩擦声刺耳难听。
“李懒！”孙二狗扯着嗓子喊，声音抖得像破锣，“这位是天机阁的陈执事，奉大宗主令……”
“闭嘴。”玄衣人抬手打断，目光扫过桥洞，最后落在李懒身上。
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尖，从李懒的破棉袄领子钻进去，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寒意直达后颈。
李懒的手指在懒人布袋上轻轻一勾——懒界的雾气在意识里翻涌，足够把小石头和阿黄裹进去。
他打了个哈欠，把冷炊饼往嘴里塞了半块：“陈执事？找我这要饭的能有什么事？”
“奉大宗主令，召你往天机阁问话。”玄衣人吐字像砸石子，“三息内起身，否则——”
“抱歉啊。”李懒把草帽重新扣在脸上，“我这会儿正忙。”他听见玄衣人衣料摩擦的声响逼近，像是风吹过枯叶，窸窣作响。
嘴角悄悄往上翘了半寸，“忙着躺呢。”
“放肆！”玄衣人低喝一声，掌心腾起暗青色气劲，空气中骤然泛起一股灼烧的味道。
李懒感觉眼前黑影一闪，风刃刮得草帽边缘簌簌响——这一掌要是打实了，他这身老骨头能直接碎成八瓣。
可他连眼皮都没掀，顺着墙根往后一倒，草席“刺啦”撕开道口子。
下一秒，他、小石头、阿黄连同半块冷炊饼，全被裹进一团淡金色的雾气里。
雾气温润如晨露，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仿佛置身梦境。
玄衣人的掌风擦着墙根扫过，“轰”的一声，身后半堵青砖墙塌了半边，瓦砾坠落的声音震耳欲聋。
碎砖砸在卖浆糊的铜盆上，“当啷”一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羽翅扑棱声划破空气。
孙二狗“妈呀”一声瘫在地上，裤裆湿了老大一片：“陈、陈执事，这……这是妖术啊！”
玄衣人盯着空荡荡的墙根，指节捏得发白。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那里还残留着几缕淡金色雾气，沾在指尖竟有股懒洋洋的暖意，仿佛阳光洒在皮肤上。
“空间类能力？”他低声自语，眼底闪过兴味，“有意思。”
李懒靠在懒界的青石上，看着小石头蹲在阿黄身边数它耳朵上的毛。
雾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是土地婆留下的糖碗在布袋里发烫，糖香与雾气交融，令人昏昏欲睡。
小石头戳了戳他膝盖：“懒哥，他们为啥找咱们？”
“天机阁啊……”李懒望着雾气里浮动的光尘，想起上个月在城隍庙签到得的《大楚势力志》残页，“那是大楚最顶尖的武道大宗，管着天下功法秘籍，连皇室都得给几分面子。”他摸了摸鼻子，“估计是我最近动静闹太大了——三天淬体打地痞，七日锻骨震三城，国寺打盹得洗髓丹……搁谁都得好奇。”
“那咱们要去吗？”小石头把阿黄的尾巴绕成个毛球。
“去啊。”李懒打了个响指，雾气里飘来块糖霜米糕——是从懒人布袋里摸的，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等我把《懒人经》第二诀练熟了，再去会会他们。”他眯起眼笑，“现在嘛……”
“现在躺着多舒服？”小石头跟着笑，把米糕掰成两半，塞给阿黄半块。
懒界外，玄衣人从怀里掏出枚青铜令符，往塌墙的砖缝里一按。
金属相触，发出沉闷的嗡鸣。
令符嗡鸣着没入墙内，留下道淡青色剑气印记，微弱却持续闪烁。
他瞥了眼瘫在地上的孙二狗，嗤笑一声：“起来。”
“陈执事，小的啥都没看见！”孙二狗连滚带爬去捡帽子，“小的就是个跑腿的……”
“三日后。”玄衣人拍了拍剑鞘，“若他不来，这剑气会顺着因果线追过去。”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他看向桥洞方向，“替我带句话：躺得再久，也得抬头看天。”
日头坠进西边的屋檐时，李懒从懒界里钻出来。
墙根的青石板还留着白天的余温，贴着手掌有种淡淡的炙热。
阿黄甩了甩耳朵，叼着半块炊饼跑远了。
小石头蹲在墙根画乌龟，见他出来，赶紧把草席铺平：“懒哥，那剑气印记还在。”
李懒扫了眼墙缝里的淡青色光痕，摸出懒人布袋里的糖碗——土地婆留下的香气裹住那道剑气，竟让它弱了几分。
他往草席上一瘫，把草帽盖在脸上：“急什么？等明儿在这儿签到，说不定能得个破剑气的宝贝。”
夜色漫过桥头时，墙缝里的剑气突然亮了起来。
青芒顺着砖缝游走，在地面画出个巴掌大的符阵。
符阵中央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声音像浸在水里：“目标已确认，空间类能力，懒道传承……”
李懒在懒界里翻了个身，怀里的玉简突然发烫。
那是土地婆走前塞给他的，封皮上刻着“懒卧乾坤”四个字。
他迷迷糊糊摸了摸玉简，雾气里飘来句梦话：“明儿……得晚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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