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像凝固的牛奶填满了每一道沟壑,能见度不超过五米。林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靴底碾碎的发光苔藓在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幽蓝痕迹,仿佛是在这迷雾中留下的指路明灯。
黑袍人走在前面,斗篷的边缘轻轻扫过雾墙,却没有掀起半分涟漪,仿佛他与这雾气融为了一体。
“跟紧点。”前方传来沙哑的提醒,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林墨紧跟在黑袍人身后,他的目光紧盯着对方的背影,生怕走丢。他注意到,黑袍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健,似乎对这片迷雾了如指掌。
黑袍人突然停下脚步,身形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条游走在黑暗中的墨线。林墨也跟着停下脚步,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林墨忍不住问道。
黑袍人没有回答,他的斗篷下摆无风自动,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涌动。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尖迸出三粒银星,没入前方的雾中。
雾气顿时翻涌如沸水,露出下方龟裂的地表。裂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这是……”林墨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别动。”黑袍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仿佛没有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依旧保持着冷静和镇定。
林墨立刻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他看着黑袍人,心中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黑袍人从袖中滑出一条银链,链节上暗纹流转,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他轻轻一抖,银链便绷直指向右侧。
“改道。”黑袍人简洁地说道。
林墨点了点头,紧跟在黑袍人身后,向着右侧的方向走去。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跟着黑袍人,就一定能找到答案。
这是...
狐族称它蚀心雾。黑袍人袖中滑出银链,链节上暗纹流转,沾上皮肤会腐蚀灵力。银链突然绷直,指向右侧,改道。
林墨眯起眼睛。那银链纹路似曾相识,像极了白璃斗篷滚边花纹。他刚要开口,左侧雾墙突然爆开,黑影裹着腥风扑来。
九尾玉佩浮起,银芒如针扎向黑影。那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银光却穿透它雾状的身体,在岩壁上炸出火花。
退后!黑袍人旋身甩袖。银链化作流光囚笼,将黑影困在六尺见方的空间里。林墨这才看清——那竟是个人形轮廓,只是没有五官,胸腔处嵌着颗跳动的血红晶体。
黑袍人咬破食指,血珠悬浮成符。封!银链骤然收缩,血红晶体咔地碎裂。黑影发出最后一声哀鸣,消散前竟对着林墨伸出雾状手臂,指尖离他咽喉只差半寸。
为什么玉佩对它无效?林墨擦掉额角冷汗。玉佩此刻烫得惊人,裂痕处渗出蓝光。
黑袍人收回银链。有刹那林墨看清链尾刻九尾狐徽记,但对方迅速将链条藏回袖中。蚀心雾孕育怪物,专克狐族物。他指向远处,遗迹就在那片山崖下。
地面再次震动,这次持续了十秒。崖壁上的碎石簌簌坠落,在雾中砸出一个个空洞。林突然按住胸口——玉佩正在剧烈震颤,与某种遥远的存在产生共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墨拦住欲走的黑袍,为什么对狐族这么了解?
斗篷阴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二十年前,我见过全盛时期的狐族圣地。银链突然从袖中窜出,钉入地面,小心脚下!
地表裂开蛛网状缝隙,黑浆喷涌如泉。林墨跃起的瞬间,看见黑袍人后颈闪过蓝光——那分明是狐族灵力印记。银链卷住他的腰际,两人借力荡到三丈外的巨石上。
灵力之源能修复九尾玉佩。黑袍人突然凑近,呼吸带着松木燃烧的气味,但你要想清楚,有些代价......
玉佩突然发出清越鸣响。远处山崖的雾气散开片刻,露出青铜巨门的轮廓。门缝里渗出的蓝光与玉佩裂痕处的光芒相互缠绕,如同久别重逢的故人。
林墨的指尖被光灼出水泡。他注视着黑袍人袖口露出的银链尾端——九尾狐徽记正在发烫变红,与玉佩产生完全一致的脉动频率。
你究竟......
时间不多了。黑袍人突然扯下右手手套。他的小指只剩半截,伤口处缠绕着与玉佩同源的蓝光,天亮前若打不开遗迹大门,蚀心雾就会吞噬整个荒原。
林墨瞳孔骤缩。这伤口他见过——在狐族圣地的壁画上,那位为封印灭族之祸而自断手指的大祭司。玉佩突然挣脱系绳,悬浮在两人之间,裂痕中涌出的蓝光渐渐凝成狐形。
黑袍人猛地转身面向山崖。青铜巨门正在缓缓开启,门缝里溢出的蓝光如潮水漫过荒原,所到之处蚀心雾发出滋滋的蒸发声。但林墨分明看见,有更浓重的黑影在门后蠕动。
跟紧我的脚步。黑袍人甩出银链缠住玉佩,接下来每一步,都踩在我踩过的地方。
玉佩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蓝光狐形人立而起,对着青铜门方向发出无声的咆哮。林墨摸到腰间短剑——剑柄不知何时覆满了霜花。
玉佩的蓝光在浓雾中划出一道弧,林墨的指尖被灼得发麻。黑袍人拽着银链,步伐突然变得急促,靴底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门后有什么?林墨盯着青铜巨门缝隙里渗出的黑影,那东西像活物般蠕动,比蚀心雾更稠密。
黑袍人没有回答,银链突然绷直,链尾的狐族徽记迸出火星。踩我的脚印。他声音压得极低,错一步,我们都会变成它的养料。
地面第三次震动时,林墨看清了裂缝里涌出的黑浆——根本不是液体,而是无数细如发丝的黑色虫豸,相互纠缠着向上攀爬。一只虫豸上他的靴面,皮质腐蚀出焦黑的洞。
跑!
青铜门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门缝大的刹那,光与黑影绞杀成一团。林墨跃过最后三丈距离,黑袍人的银链突然回卷,缠住他的手腕猛力一拽。两人跌进门内的瞬间,身后传来虫潮撞击青铜的闷响。
黑暗。
然后是渐渐清晰的、幽蓝色的光。
林墨撑起身子,掌心按到冰凉的地面——不是石头,而是某种光滑的、带着细微脉动的材质。他抬头,呼吸凝滞。
穹顶高悬着九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困着一簇跳动的蓝火。火光映照下,四壁刻满壁画:狐尾人身的祭司们跪拜高台,台上悬浮的正是九尾玉佩的原型。而高台之下,堆积如山的尸骨保持着挣扎姿态。
欢迎来到狐族的忏悔室。黑袍人扯下兜帽。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兜帽下的脸年轻得,右眼却是浑浊的灰白色,眼尾一道陈年疤痕蜿蜒入鬓角。最刺目的是他颈侧——暗蓝色的狐形印记正在皮下缓缓游动,与玉佩裂痕中的蓝光同步明灭。
你不是见过圣地。林墨的短剑已抵住对方咽喉,你根本就是当年——
黑袍人突然抓住他握剑的手。触感冰凉,皮肤下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爬行。我是最后一个守墓人。他灰白的眼珠映着蓝火,而你手里的玉佩,是打开囚笼的钥匙。
穹顶突然落下一缕尘埃。
青铜灯剧烈摇晃,蓝火扭曲成痛苦的人形。地面开始震颤,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遗迹深处传来的、有规律的搏动,如同巨兽的心跳。
它醒了。黑袍人猛地推开林墨。壁画上的尸骨突然簌簌抖动,无数黑虫从骨缝中涌出,在空中聚集成模糊的人形。这次不再是雾状怪物,它们有了清晰的面容——每一张都是林墨在狐族典籍里见过的祭司脸孔。
九尾玉佩疯狂震颤,裂痕处蓝光暴涨。林墨突然听懂了一直萦绕在耳边的、似有若无的低语——
那是二十年前,被活埋在此的狐族亡魂的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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