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佩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支发簪,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簪头的白玉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花瓣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纹,像是经历过什么创伤。
“这支簪子...“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怎么会在你这里?“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戴着老花镜,闻言抬起头来:“小姑娘好眼力,这是民国时期的物件,据说是当年罗家小姐的陪嫁品。“
罗小佩的心猛地一跳。罗家小姐?她姓罗,这难道是...
“能让我看看吗?“她听见自己问。
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簪子递给了她。就在罗小佩的手指完全握住簪身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从指尖直窜向心脏。她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雕花的红木床、绣着牡丹的旗袍、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对她微笑...
“啊!“罗小佩惊叫一声,手中的簪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同时对她说话。
“小姑娘!你怎么了?“店主惊慌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罗小佩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那支簪子静静地躺在地上,白玉兰的花瓣似乎在发光...
黑暗。然后是光。
罗小佩感觉自己漂浮在虚空中,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向她涌来。她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穿着淡蓝色的旗袍,站在一座西式洋楼的阳台上。女子手中握着那支白玉兰发簪,眼中噙着泪水。
“佩兰,跟我走吧。“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罗小佩——不,现在她是罗佩兰了——转过头,看见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站在身后。他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眉目如画,眼中满是恳求。
“明远...“她听见自己这样叫他,“我不能。父亲已经为我定下了亲事...“
“去他的亲事!“许明远一把抓住她的手,“现在是民国了,包办婚姻早就该被废除!跟我去上海,我们可以一起为革命工作,为这个国家的新生而奋斗!“
罗佩兰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支发簪,指节发白。她能感觉到许明远掌心的温度,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可是...“
“没有可是。“许明远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银戒指,“佩兰,嫁给我。我会用一生保护你,爱你。“
罗佩兰的眼泪终于落下。就在她颤抖着伸出手,准备接过那枚戒指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老爷!许家那小子又来了!“
“把他抓起来!敢勾引我女儿!“
许明远脸色一变,迅速站起身:“佩兰,我必须走了。明天晚上,老地方,我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会明白你的选择。“
说完,他敏捷地翻过阳台栏杆,消失在夜色中。
罗佩兰站在原地,手中的发簪不知何时已经刺破了掌心,鲜血染红了白玉兰的花瓣...
“醒醒!小姑娘,醒醒!“
罗小佩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古董店的长椅上,店主正焦急地拍打着她的脸颊。
“我...我怎么了?“她虚弱地问,脑海中那些画面却清晰得可怕。
“你突然晕倒了,吓死我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罗小佩摇摇头,挣扎着坐起身:“不用,我没事...“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支发簪上,心跳再次加速,“这支簪子...我要买下它。“
店主犹豫地看着她:“你确定吗?它可能...“
“多少钱都可以。“罗小佩坚定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迫切。
最终,她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下了那支发簪。走出古董店时,夕阳已经西沉,将整个街道染成血色。罗小佩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穿旗袍的自己——罗佩兰站在同样的夕阳下,望着许明远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
“明远...“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发簪上的那道裂纹。
回到家,罗小佩立刻锁上房门,将那支发簪放在书桌上。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民国罗家许明远“等关键词。几小时后,她终于在一篇关于地方志的论文中找到了线索:
“1925年,本地富商罗世昌之女罗佩兰与进步青年许明远相恋,遭到家族强烈反对。后罗佩兰被迫嫁入陈家,许明远下落不明。次年,罗佩兰在新婚之夜自尽身亡,年仅十九岁...“
罗小佩的眼泪砸在键盘上。她终于明白了那些闪回的画面是什么——那是她的前世记忆。她就是罗佩兰,而许明远...她突然想起今天在古董店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许明远转身时露出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胎记。
“这不可能...“罗小佩摇着头,却无法否认内心深处的确信。她颤抖着拿起发簪,对着台灯仔细观察。在白玉兰的花蕊处,她发现了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刻字:佩兰与明远,永结同心。
那天晚上,罗小佩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穿着那件淡蓝色旗袍,站在一座石桥上。许明远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找到你的,无论经过多少轮回。“
醒来时,枕巾已经被泪水浸湿。罗小佩看了看闹钟——早上六点半。她机械地起床、洗漱、换校服,却始终无法将注意力从那个梦境中抽离。
“小佩!发什么呆呢?要迟到了!“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来了!“罗小佩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发簪,将它小心地放进书包的暗袋里。
整个上午的课程,罗小佩都心不在焉。她不断回想着那些记忆碎片,试图拼凑出更多关于罗佩兰和许明远的故事。课间,她甚至偷偷在笔记本上画下了许明远的样子——那剑眉星目,那温柔又坚定的眼神...
“喂,你画的是谁啊?新男朋友?“同桌林晓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
罗小佩慌忙合上笔记本:“没、没什么,随便画的。“
林晓狐疑地看着她:“你这两天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罗小佩张了张嘴,差点就要把一切都告诉好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谁会相信前世今生这种事呢?她勉强笑了笑:“真的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罗小佩因为“身体不适“向老师请了假,独自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发呆。初秋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同学,这里有人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罗小佩抬起头,瞬间如遭雷击——站在她面前的男生,赫然就是她梦中、画中的许明远!同样的剑眉星目,同样的挺拔身姿,只是换上了现代的运动装和短发。
“你...“罗小佩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书包。
男生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地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我是新转学来的许墨。你是高二三班的罗小佩对吧?班主任让我来找你拿课程表。“
许墨...明远...罗小佩的大脑飞速运转。名字如此相似,长相一模一样,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课程表...“她机械地重复着,手忙脚乱地翻找书包,“在这里...“
递过课程表时,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许墨的手腕。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了——在他右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胎记。
罗小佩的心跳几乎停止。是他!真的是他!许明远转世成了许墨,而现在,他就坐在她身边!
“谢谢。“许墨接过课程表,礼貌地笑了笑,“听说你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以后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多指教。“
罗小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挤出一句:“你...你手腕上的胎记,很特别。“
许墨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迅速拉下袖子遮住手腕,眼神变得警惕:“你看错了。没什么胎记。“
“可是...“
“我还有事,先走了。“许墨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背影僵硬而不自然。
罗小佩呆坐在长椅上,手中的发簪不知何时已经从书包里滑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这支簪子如此着迷——它不仅是前世的遗物,更是连接她与许明远(现在是许墨)的纽带。
“我会找到你的,无论经过多少轮回。“梦中许明远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罗小佩握紧发簪,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一次,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无论许墨记不记得前世,她都要让他知道——罗佩兰找到了许明远,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放学铃声响起,罗小佩第一个冲出教室。她在校园里四处寻找许墨的身影,最终在图书馆后的樱花树下发现了他。许墨正独自看书,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罗小佩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许墨,我们能谈谈吗?“
许墨抬起头,眼神复杂:“如果是关于胎记的事...“
“不只是胎记。“罗小佩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发簪,“你认识这个吗?“
许墨的目光落在发簪上,瞳孔猛地收缩。他猛地站起身,书本掉在地上发出闷响:“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古董店。“罗小佩直视着他的眼睛,“当我第一次碰到它时,我看到了...记忆。关于罗佩兰和许明远的记忆。“
许墨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后退一步,声音低沉而危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只是支普通的旧簪子。“
“不,你知道。“罗小佩向前一步,“你就是许明远,对不对?转世后的许明远。而我...我是罗佩兰。“
许墨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过一丝罗小佩读不懂的情绪——恐惧?愤怒?还是...痛苦?
“你疯了。“他冷冷地说,“前世今生?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吗?“
“那你为什么对这支簪子反应这么大?为什么故意遮住手腕上的胎记?“罗小佩追问,“许墨,或者我该叫你明远...我们之间有未完成的缘分。这一世,我不想再错过了。“
许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痛:“听着,罗小佩,不管你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立刻停止。那支簪子——扔掉它,忘记它。离我远点。这对你我都好。“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罗小佩站在原地,手腕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困惑和失落。她不明白为什么许墨(许明远)会如此抗拒相认,难道他完全不记得前世的事情?还是说...他记得,却故意逃避?
樱花飘落在她肩头,罗小佩低头看着手中的发簪,白玉兰花瓣上的那道裂纹似乎在提醒她——前世的爱情,最终以悲剧收场。
“不,“她轻声对自己说,“这次会不一样。“
远处,许墨站在教学楼拐角处,目光复杂地望着樱花树下的女孩。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手腕的胎记,眉头紧锁。
“佩兰...“他无声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为什么...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