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清君侧 内史慌 自卦求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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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154年正月,吴、楚、齐、赵、淄川、胶东、胶西七国联军,打着“清军侧、诛晁错”的口号集体造反叛乱,朝廷按照事先定下的作战部署,派出周亚夫、窦婴、栾布、郦寄等将领,率军迎战,其中以周亚夫的细柳军、梁王刘武的守备军与吴楚联军的对垒为主战场,双方展开激烈地拉锯战。

为了强化周亚夫的细柳军,周亚夫还把我和李广从边塞抽调回来参加作战。

我是以从军大夫的身份参加作战的,负责跟随骠骑将军刘朴前往皇城征集运送粮草和药品等后勤物资。在路过皇城十字大街时,我突然感到长安城的街市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氛,都在传说朝廷要杀人了。看热闹的人群相互拥挤着,把我们押送粮草的车辆堵在半路上动弹不得。

只见一个罪犯身着囚衣,被一队威严的士兵押解着,缓缓从朝廷的午门大街走向刑场。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脸上或是冷漠,或是带着复杂的神情。

那个被押解的罪犯面容苍老,目光坚定而又充满不甘。他高昂着头颅,不时回头看着和他一起赴死的族人,表现出一副仓皇而又落漠的表情,让人看了不觉扼腕叹息。

刑场之上,铡刀高抬,寒光凛冽。刽子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执行那残酷的刑罚。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案犯被强按在地。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口中高喊着未尽的抱负,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铡刀落下,鲜血四溅,案犯身体就此从腰际处分为两截。

那个案犯并没有马上死去,两眼极力圆睁着,似怒非怒,嘴里冒着血泡,只是说不出话,腰部的血水把街上的尘土都染红了,在两只胳膊的努力下,艰难地爬行着。很多老丈和妇女都惊恐地用手捂紧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到这个惨状。

正当我疑惑案犯是谁时,恰好有一头戴瓜皮帽,两只眯缝眼,留着山羊胡,身穿破长衫的老丈道:“我的娘啊,又被我算中了,这是前几天晚上找我算命的那个人。”

旁边一壮年男子嗤地一下笑出了声:“胡说八道,被斩的是朝中内使晁错,官拜丞相,怎么会找你看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老头极力辩驳:“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我说给你们听。”于是他就把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般地炫耀了起来。

原来,晁错一向自命不凡,对朝廷同僚极端苛刻,只一味走上层路线,视同级和下属如草芥。他与原来的吴国丞相袁盎一向不和,特别是吴国反叛,他认为与袁盎有直接的关系。平时只要有他晁错在某处就座,袁盎总是避开;袁盎出现在何处,晁错也总是避开;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未曾在同一个屋檐下说过话,这成了朝廷公开的秘密。

晁错升任御史大夫后,专门派官员暗地里审查袁盎接受吴王、财物贿赂的事,对其处以了相当的刑罚,证实袁盎有罪;景帝遂下诏,把他降为平民,这一下子就把两人的关系推到了冰点。

吴、楚七国发生叛乱后,晁错仍然对袁盎接受吴王财物贿赂的事耿耿于情,念念不忘。有一次他对御史丞、侍御史说:“袁盎接受了吴王的许多金钱,专门为吴王掩饰,说他不会叛乱;现在,吴王居然反叛了,我想奏请陛下,严惩袁盎,他肯定知道吴王很多的密谋。”

御史丞、侍御史向晁错进言:“现在叛军大举向西进攻,审查袁盎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况且,袁盎并不一定参与密谋,毕竟我们没有实足的证据表明他参与过。”

晁错听了犹豫不决,没有及时采取行动。这个事久拖未决,让袁盎有了翻盘的机会,给晁错留下很严重的后患,以至于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当天晚上,晁错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身上爬满了老鼠,争着啃食他的生殖器,把他惊出一身冷汗,梦醒后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老婆问他有何心事?他说:“朝廷遭受七国之乱,各诸侯王都打着诛杀我的旗号起事,这一切都因那袁盎而起,他当初在吴国任丞相,听说收受过吴王的大量贿赂,现在有意替他隐瞒罪恶。以至于到了今天,搞得都不好收场。朝廷诸位大臣都在推卸责任,把黑锅推给我来背,赖到我一个人头上,你说我能不心烦吗?”

他的老婆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当初老爹在世时就曾劝过你,让你不要得罪诸侯王爷们,他们相互之间无论怎么斗那都是一家人的事,而你一个外人掺和进去,如果是好事落不到你头上,坏了事你就要顶锅。现在爹早气死了,看来这真应了他老人家的话了。”

晁错有些后怕,但又故作镇定:“太子是我的学生,从小我看着他长大,总不会对我那么绝情吧,现在他是九五之尊,决策权还是在他手上的。”

他的老婆说:“我不这样看,在江山和人情面前,任何人性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你看前朝的商鞅以及春秋时期的文种等哪个不是为国君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他们的下场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想想,一旦国君自己受到威胁,你说他会帮谁呢?”

晁错听后叹了一口气:“夫人说的有道理,现在我后悔为时已晚,明天一早你就带儿子回乡下的老家避一避,万一我有事也可保住咱家的血脉。记住,朝廷没平息叛乱之前不要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晁错把老婆和儿子送走后,就匆匆上朝去了。这一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才放下心来。晚上坐车回家的路上,车辆走在天街之上,木头车轮轧在石头上不停地颠簸着,吱吱呀呀的响声,搅得他好不心烦。

他看到路边有一个算命先生,于是就心血来潮,索性下了车。让车夫先赶车回家,自己随便换了身便装,想去找算命先生卜个卦,测一下吉凶。

他先远远地在算命先生周围逡巡,仔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见没有人跟踪,才大胆地走向前。这个算命先生是一个老头儿,只见他头戴瓜皮帽,两只眯缝眼,留着山羊胡,满脸折子,身上穿一件破长衫,一看是个久经江湖的人。

见有陌生人走进,算命先生忙用眼仔细打量起来,但见来人身高七尺,面黑眼细,两眉紧缩,心事凝重,很丑但很有贵气,青色脸,印堂黑。他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道:“不好,该死的鬼煞星来了。”

说完,便紧急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晁错见算命先生要走,忙上前拦住:“哎哎哎,老丈怎么见我就要走呢?难道本夫有那么不受人待见吗?”

那算命先生道:“天黑了,我要收摊了,今天不看相了,明天你再来吧!”

晁错勉强笑笑:“哎,老丈,我多给你钱,今天你就再替我补算一卦又有何妨。”说完,从腰间掏出二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两。谁知那老丈根本不买账,生气地说:“你这人真是毫不讲道理,我要打烊了,你却非要找我算命,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今天真的要回家了,你就是给我五百两我也不算。”

晁错忍耐性本就不好,突然变色道:“本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捏死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臭虫那样简单,你如此不识抬举,难道是活腻歪了不成?”

那算命先生见来人生气作色,也就不敢再固执己见,无论是谁,都不愿意拿生命去开玩笑啊。只好改口道:“哎呀,得得得,我服了你了,那我可就直言不讳了,我所说的话向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不要太当真,你就权当听个瞎话吧。”

晁错说:“但讲无妨,只要属实本夫不会责怪于你。”说完又加了十两银子扔进算命先生的盘子里,随后一屁股坐在算卦先生给的小板凳上,肥硕的屁股几乎把那小板凳都包起来了。此时此刻,他也就顾不上什么顔面了,任凭那算命先生在他面前胡乱摆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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