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晴从小不爱学习,整天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在学校被老师批评教育,回到家被老妈批评教育,仿佛她生下来就是为了接受批评教育。
为什么会这样?她总结过原因:一、先天没继承父母优良的基因;后天没有奋发图强。其实,后天还能救一救的。她也知道,但她向来只总结不行动,一路秉持着不努力不争气自暴自弃的态度,走到了人生的第17年。
放暑假躺了一周的夏慕晴,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地跑去厨房,“亲爱的妈咪,早安呀!”
“哟?起这么早,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慧翻着锅里的牛肉饼,头也没抬。
“因为太想老妈,我都睡不着了。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你带我……”夏慕晴侧身往里挪了两步,伸手从一旁的盘子里拿了个煎好的牛肉饼。
“带你吃牛肉饼?”许慧目光犀利,盯着偷饼贼。
“对,吃……”快送到嘴边的牛肉饼被亲妈的气势吓住,夏慕晴忙递出去,“老妈,要不您先尝一口?”换来亲妈一记白眼,她也不尴尬,“那我替你尝一口!嗯,好吃!真好吃!”
“出去!”
就这样,夏慕晴被亲妈一脸嫌弃地赶出厨房。
真诚发问:“我是不是不够优秀?”
老妈真诚反问:“你优秀过吗?”
“难得我就没有一点,哪怕一点点值得表扬的?比如……”
“比如你顺利考进你哥读的大学,哪怕是最差专业的水平,我都承认你优秀。”
“老喜欢拿我的弱点跟他的强项比,我根本就没学习天赋。”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天赋?”
“我、我……”
亲哥:“天赋不重要,后天努力才重要。”
“我不够努力?”
“你努力过吗?”
“你跟老妈说话一个调调!”
老爸:“丫头,我觉得你什么都好。”
“具体什么好,老爸,你一个个说说出来。”
“嗯,丫头聪明伶俐、心地善良、乖巧懂事,除了学习不好,哪哪都好。”
“……”又回到溃败点,夏慕晴颓废地低下头。
“知道啦,你等我啊,我马上到!”夏慕晴左手握着手机压低声音说,右手拎着白球鞋,蹑手蹑脚地移动到玄关处,刚甩掉脚上的拖鞋,头发突然被人扯住。
“疼疼疼!”她忍不住喊出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轻点轻点,您老人家手下留情!”
“跑啊?怎么不跑了?”许慧扯着女儿的头发不松手,“你倒是跑给我看啊。”
“您捏着人家的小辫子,让人家怎么跑?哎呦,头皮要扯掉啦!救命!老夏救命啊!”
“老夏不在家,没人能救你。”
“老妈,快松开!您、您再不松手,我要去派出所告您家暴,残害青少年,虐待祖国的花朵……”
“夏慕晴,你长能耐了是不是?”许慧松开手,人依旧挡在门口,“你赶紧给我回屋,把教材准备好,张老师二十分钟后到。”
“妈咪,亲爱的妈咪,我今天真的有事,这课改天再……?”
“改到哪一天?你哪一天没事?一提学习你就有各种事,你怎么就这么忙,抽不出一点时间学习?”
“老妈,这都放假了,你就不能给我点自由时间?”
“还想着自由?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不努力学习,就你这德行,早晚会被社会淘汰!”
“好,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我明天再开始努力,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少来!明天你又会说明天,永远有过不完的明天。”
“妈,今天高考放榜,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当然要去现场……”
“放榜关你什么事?”许慧打断女儿的话,开始语重心长:“你有时间去瞎凑热闹,不如好好想一想明年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你已经连续两年霸榜年级前一百,马上就高三了,我不求你像你哥一样考名校,至少你得考上大学吧。如果你连大学都考不上,我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妈妈口中的“霸榜年级前一百”,是倒数的。
小学倒数,初中倒数,高中继续倒数,永远倒数的夏慕晴。
小学优秀,初中优秀,高中优秀,大学优秀,永远优秀的夏旭晨。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差?”夏慕晴很想这么问,但她知道老妈一定会给出肯定的答案,忍不住抱怨一句:“差也是你生的,这也不能全怪我,你们也没把优秀基因遗传给我。”
“好,天赋不好你可以怪父母没给你好基因,但后天学习可以弥补先天不足。家里也给你创造了很好的学习条件,上课听不懂就上补习班,补习班不行就一对一,普通老师不行就请名师,可结果呢?你但凡努力一点点,我也不会每次家长会都被你班主任点名批评,被其他家长笑话。”
“可是,我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上名牌大学,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我哥。既然已经差到这份儿上了,也没有挽救的必要了。”
“比不上你哥就不努力了?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我一直这么没出息,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夏慕晴,你要气死我吗?你、你简直是扶不上墙的……”
“老婆,我回来了!”夏博海笑呵呵推门进来,见气氛不太对,手提包都敢没放下,忙问:“亲爱的老婆,怎么了这是?”
“问你宝贝女儿!”许慧气冲冲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老婆,你别生气啊。”夏博海追上去准备敲门安慰媳妇儿,突然停住脚步,扭头望向玄关处,那里杵着他的“宝贝女儿”。
先哄媳妇儿还是先哄女儿?他左右为难。
许是看出他的犹豫,夏慕晴气鼓鼓地掰扯着墙根的吊兰,“找你媳妇儿去,反正她比我重要,谁都比我重要!”
“谁说的?我们家丫头最重要!”夏博海决定先哄女儿,于是笑眯眯地走进女儿,“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
“丫头,怎么哭了?”夏博海伸手替女儿擦眼泪,“哎呦,快别哭了,告诉爸爸到底怎么回事。”
“老夏,”夏慕晴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问:“我是烂泥吗?”
“什么?”
“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
“瞎说,我们丫头怎么会是?这、这是你妈说的?”
“……”
“她怎么能说这种话?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说这种话?我们丫头多好的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丫头,这事是你妈错了,爸爸替她给你道歉。不过丫头,你妈她肯定不是有心的,估计这会儿她也正后悔呢。你也别生气了,快别哭了。要不爸爸现在就去教育教育她?”
“你敢吗?”
“我……”夏博海一时语塞,他可不敢教育媳妇。刚巧这时敲门声响起,替他解了围。
“您好,请问这里是夏慕晴同学家吗?”见对方点头,中年女人继续说:“您是夏先生吧?您好,我是张老师,您太太请我来给您女儿补课。”
“烂泥不想补课!”夏慕晴大声喊,“烂泥要自生自灭!”
“实在不好意思张老师,丫头今天在闹脾气,这课改天再补。真是抱歉,麻烦您白跑一趟,您慢走!”夏博海赔着笑送走了张师,又赔着笑走到女儿跟前,“丫头,你看解决了。今天不用补课了,这下开心了吧?”
“哼!”
“好啦,别生气啦,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
“不要!”
“那咱们去游乐场,玩碰碰车?”
“幼稚!”
“那要不咱们爬山去?现在山上风景可好了,还特凉快。”
“没劲!”
“这可怎么办?怎么才能让我的小可爱笑起来?来,给爸爸笑一个,笑一个嘛?”
“讨厌!”夏慕晴推开老爸的手,突然问:“老夏,我是不是很笨?”
“谁说的?我们丫头聪明着呢,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姑娘!”
“老夏,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是你妈说的吧?你别在意,她就喜欢板着脸教育人,从来看不到我丫头的优点。”
“老夏,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不会。考得上大学只能说明学习成绩好,成绩好并不代表什么全部。”夏博海拍拍女儿的头,“我丫头聪明、漂亮、善良、可爱,这些优点是再好的成绩都换不来的。”
“可是,大家都觉得成绩最重要。”
“爸爸就不觉得。”
“你骗人!”
“成绩好,只是锦上添花。当然,你考得好不好,都是爸爸的乖宝宝。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真的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的,大不了爸爸养你一辈子!”夏博海捏着女儿的脸,突然来了句:“丫头,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老夏!”夏慕晴皱眉,“人家好不容易酝酿出来一丝感动,你……?我哪胖了?哪里胖了?”
“嗯,脸有点肉肉的。”
“没有,我没胖!”
“好,没胖没胖。胖了也没事,吃再多爸爸都养得起。”
“老夏,你会不会说话?我……平时吃得也不多,就一般般嘛。”
“嗯,不多不多。”
“可是老夏,自己都是穷人,拿什么养我?难不成你还有我妈不知道的小金库?”
“这个嘛,总之呢,有爸爸一口肉吃,绝不会让丫头喝汤。”
“我才不要啃老!爸比你放心,以后我养你!”夏慕晴拍了拍老爸的肩膀,“我以后一定会挣好多好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带你去好多好多地方,让你当全天下最幸福的小老头!”
“嗯,爸爸相信你,我丫头最棒!“忽地朝卧室望一眼,夏博海继续说:“可是,你妈还在生闷气,要不咱去哄哄……?”
“不去!我也在生气呢。”
“你大人有大量,咱就给她个台阶下呗?”
“老夏,我总觉得我妈不喜欢我,她好像只喜欢我哥!”夏慕晴低头搓着手指,“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
“当然是亲生的!”夏博海扶起女儿的脑袋,“傻丫头,你妈是个急脾气,她说了什么你别在意,她没有恶意的。你哥小时候也调皮捣蛋,也经常挨骂的。她是你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天下就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夏博海揉揉女儿的后脑勺,“走吧,咱们去哄哄她?”
“可是,我没想好怎么哄她,她一会儿又要骂我了。”夏慕晴这会儿不想跟妈妈面对面,而且她还有事要做,“老夏,你先去哄,我出门一趟。”
“丫头,你这是去哪儿?”
“很重要的事。等我回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放心,有我在,你妈不敢收拾你。”
“不,她会连你一块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