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魂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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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城那点稀薄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仿佛隔着一个世界。越靠近葬魂渊,天色便越是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沉甸甸地,透不出一丝光亮。风不再是城里的呜咽,而是变成了尖锐的嚎叫,卷着尘土和枯枝败叶,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更深沉的、如同血肉腐烂般的恶臭。

脚下的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和深一脚浅一脚的腐殖泥地。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扭曲。枯死的树木扭曲着伸向天空,枝干漆黑如炭,张牙舞爪,像是临死前挣扎凝固的肢体。地面上散落着森森白骨,有的巨大粗壮,属于不知名的猛兽;有的细小破碎,显然是人类的遗骸。白骨半掩在黑色的泥土里,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如同亡魂的低泣。

“少爷…咳咳…跟紧老奴。”福伯的声音嘶哑虚弱,他强忍着肩胛处旧伤撕裂的剧痛,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翻涌的、近乎实质的黑雾。那黑雾如同活物,在枯木白骨间流淌,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影,时而又散开,露出后方更深的黑暗。炼体九阶的气血被他强行鼓荡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微弱的、明灭不定的淡红光晕,艰难地抵御着黑雾中无孔不入的阴寒侵蚀。这阴寒之气不仅能冻结肌骨,更带着一股侵蚀神魂的诡异力量,令人头晕目眩,心生绝望。

林辰紧紧跟在福伯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炼体二阶的微薄气血在这片绝地中,如同风中残烛。刺骨的寒意穿透单薄的衣衫,像无数冰冷的针扎进骨髓。黑雾缠绕上来,带着一种滑腻的触感,耳边仿佛有无数细碎、怨毒的呓语在低喃,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全靠一股不甘的狠劲在支撑。

“福伯…您…您怎么样?”林辰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胸口被林岳威压震伤的隐痛在黑雾侵蚀下愈发明显。

“老骨头…还撑得住!”福伯没有回头,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少爷…省点力气…前面…快到那鬼见愁的‘枯骨林’了…过了那里…才算是真正入了渊口…咳…”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饱含饥饿与凶残的狼嚎,毫无征兆地从左侧翻滚的黑雾深处炸响!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穿透神魂的力量,震得林辰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福伯脸色骤变,浑浊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厉声暴喝:“少爷小心!”

话音未落!

腥风扑面!

一道巨大的、腐烂的身影撕裂浓雾,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直扑队伍末尾的林辰!那赫然是一头体型壮硕如牛犊的巨狼!它全身皮毛大片脱落,露出下面暗红发黑、流着脓血的腐肉,森白的骨刺从腐烂的皮肉下狰狞地凸出。最可怖的是它的眼睛,没有一丝理智,只有纯粹疯狂的血红!涎水混合着污血,从它咧开的巨口中滴落,在地面的腐泥上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腐骨狼!炼体五阶的深渊妖兽!速度、力量、凶性远超寻常野兽,更带着可怕的尸毒!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林辰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侧面扑倒!

嗤啦!

腥臭的爪风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刺耳!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浮现,伤口边缘的皮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溃烂!恐怖的尸毒瞬间侵入!

“孽畜找死!”福伯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开!老人枯瘦的身影爆发出远超平日的速度,炼体九阶的气血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燃烧!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衰老雄狮,不顾一切地猛冲过来,狠狠撞向扑空的腐骨狼!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福伯布满老茧、闪烁着淡红气血光晕的铁拳,结结实实轰在腐骨狼腐烂的侧腰上!狂暴的力量炸开,腐肉飞溅,几根凸出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嗷——!”腐骨狼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这搏命一击打得一个趔趄,向旁边歪倒。

然而,炼体五阶妖兽的凶悍远超想象!剧痛不仅没有让它退缩,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血红的眼珠死死锁定福伯,粗壮的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闪电般回扫!

噗嗤!

利爪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残忍!

福伯闷哼一声,如遭重锤轰击!他枯瘦的身躯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拍飞出去,人在空中,一道深可见骨、几乎将他整个肩胛骨都撕开的恐怖伤口赫然呈现!暗红的鲜血混合着被爪风撕裂的碎肉,如同泼墨般喷洒在黑色的泥地和扭曲的枯树上!他重重摔在几米外的泥泞里,溅起大片污浊的泥水,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前阵阵发黑。炼体九阶的气血光晕,如同风中残烛,明灭几下,几近熄灭!

“福伯!!!”林辰目眦欲裂!后背的剧痛和尸毒的侵蚀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愤怒淹没!看着福伯胸前那几乎将他劈开的恐怖伤口,看着老人在地上痛苦挣扎却爬不起来的惨状,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戾和绝望直冲头顶!

“畜生!我跟你拼了!”林辰嘶吼着,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幼兽。他猛地抓起地上一截断裂的、不知是人还是兽的森白腿骨,用尽全身力气,带着炼体二阶那微不足道的全部力量,狠狠朝着刚刚站稳、正欲再次扑向福伯的腐骨狼掷去!

腿骨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腐骨狼腐烂的脖颈上。

啪!

一声轻响。腿骨碎裂。

腐骨狼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它只是微微偏过头,那双流淌着疯狂血光的眼睛,冰冷地、残忍地盯住了林辰。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主动送到嘴边的、徒劳挣扎的虫子。

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将林辰彻底笼罩。

“吼!”腐骨狼放弃了奄奄一息的福伯,腐烂的巨口张开,腥臭的涎水如雨滴落,庞大的身躯带起腥风,化作一道腐烂的闪电,直扑林辰!

太快了!快到林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看到一张腥臭扑鼻、布满獠牙的巨口在眼前急速放大,那双血红的眼珠里倒映出自己苍白绝望的脸!

“少爷——!!!”福伯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呼喊,挣扎着想扑过来,却牵动伤口,再次喷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口噬向林辰的头颅!

完了!

林辰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他甚至能感受到巨口中喷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腥风!

下意识地,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他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抬起双臂,徒劳地挡在身前,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腐骨狼那沉重的、带着恐怖冲击力的巨爪,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林辰交叉格挡的双臂上!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正面撞中!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林辰的双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顺着双臂狠狠贯入他的胸膛!

“噗——!”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林辰口中狂喷而出!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山砸中了,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离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一块冰冷、坚硬、刻满了岁月痕迹的黑色山壁之上!

轰!

巨大的撞击力让整个山壁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碎石簌簌落下。

林辰的身体顺着冰冷粗糙的岩壁缓缓滑落,在黑色的山石上拖出一道刺目惊心的长长血痕。他瘫软在地,双臂软塌塌地扭曲着,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耳中全是尖锐的嗡鸣。

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意识在迅速抽离。

要死了吗?

就这么…死在…这鬼地方了?

爹…福伯…

他模糊的视线越过步步逼近、带着残忍戏谑的腐骨狼,投向不远处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正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着想要爬过来的福伯。

绝望如同葬魂渊终年不散的黑雾,冰冷地、彻底地将他吞噬。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就在那腥臭扑鼻的狼口再次咬向他头颅的刹那——

他紧贴着冰冷山壁的胸口,那枚被体温微微焐热的、布满铜绿和模糊纹路的残破玉佩,毫无征兆地,被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的、滚烫的鲜血,彻底浸透。

温热的血,渗入冰凉的玉佩。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清光,在玉佩最核心、最深邃的铜绿之下,极其隐晦地,闪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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