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扯着庙内的寂静。
他染血的指尖抠进青石板缝隙,指节泛白如骨,喉间涌出的血沫在唇边洇开,将那抹苦笑浸得猩红。
林昭的断鸿刀“当啷”坠地。
刀身砸在陈墨脚边,震得他肩头一颤。
林昭单膝压上陈墨胸口,骨节捏得噼啪响,指腹擦过对方脸上未干的血渍——那是方才他挥刀时溅上的,此刻却像烧红的炭,烫得他手背发麻。
“说。”他的声音比庙外晨雾更冷,拇指重重按在陈墨喉结上,“当年演武场,你举着玄铁残片说‘师弟定是被人误导’时,可曾想过我跪了三天三夜,经脉被废时,痛得在泥里打滚?”
陈墨喉结动了动,血沫顺着林昭的指缝渗出来:“昭...昭儿。”他尾音发颤,像十四岁那年被人抢了糖葫芦时的哭腔,“吴崇文拿我阿娘的药引要挟。他说...说只要我指证你偷玄铁,就给我‘洗髓丹’,保我进内门。我阿娘咳血咳了整宿,床榻上全是血帕子...”
林昭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冬夜,他翻遍整个青岚镇的药铺,给陈墨的病母抓来最后一剂止咳散。
陈墨攥着药包给他看新得的木剑,眼睛亮得像星子:“等我成了内门弟子,就赚好多好多灵石,给阿娘买千年雪参。”
“所以你就拿我当垫脚石?”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阿娘要药,我可以去后山采!你要进内门,我可以陪你练到三更!可你选了最脏的路——”他突然暴喝一声,右脚踏上陈墨手腕,“把我踩进泥里!”
腕骨碎裂的脆响混着陈墨的闷哼炸开。
林昭能感觉到脚下的骨头茬子扎进鞋底,像扎进他心口。
陈墨额角的冷汗滴在他手背上,凉得刺骨。
庙外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林昭猛地抬头——晨雾里影影绰绰有十余个身影,腰间玉佩在雾中泛着青岚宗特有的幽光。
是陈墨带来的护道者。
“他们来得比预计快。”林昭咬牙,反手从怀里摸出个檀木匣。
匣中星辰砂遇风即燃,腾起的紫烟瞬间裹住两人。
他拽着陈墨的衣领往庙后拖,靴底碾过断鸿刀时顿了顿,又折身将刀捞进怀里——这刀是九渊武库熔炉里淬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比命还金贵。
“跟我走。”他扯着陈墨撞开后窗,碎木片划破陈墨后颈,血珠溅在他手背上,“去青岚宗演武场,当着全宗人的面,把你刚才的话再讲一遍。”
陈墨被烟呛得直咳嗽,却突然攥住他手腕:“昭儿...吴崇文背后有赵家。当年天陨之战的玄铁残片,他们...他们要的不是你,是你颈间的玉牌。”他气息越来越弱,指腹擦过林昭喉间的玉牌,“我偷听到大长老说,九渊武库...能让人证真...”
瓦片碎裂声从头顶炸响。
林昭本能地旋身,断鸿刀横在身前——月光下,一道黑影如夜枭般俯冲,短刃泛着幽蓝寒芒,正是赵家刺客惯用的“淬毒追魂刃”。
刀风擦着林昭耳垂掠过,在墙上划出道焦黑痕迹。
“先解决他们!”陈墨突然发力推开他,自己撞向刺客。
刺客显然没料到重伤之人会反扑,短刃偏了半寸,扎进陈墨左肩。
陈墨闷吼一声,反手揪住对方手腕往墙上撞,“昭儿!跑!去...去镇外桃林,那里有我藏的...”
“闭嘴!”林昭红着眼拽回陈墨,断鸿刀横扫逼退刺客。
他能感觉到陈墨的血正透过衣襟渗进自己掌心,烫得惊人。
庙外的脚步声更近了,混着青岚宗弟子的呼喝:“陈师兄在里面!快!”
“走!”林昭弯腰扛起陈墨,烟雾里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记忆往庙顶冲。
他踩着供桌借力跃起,断鸿刀挑开腐朽的梁木,瓦片哗啦啦砸下来。
背后传来刺客的闷哼——是有人从另一侧包抄了。
浓烟漫过鼻尖时,林昭瞥见庙外桃树林边缘,有个灰衣人倚着桃树。
那人手里转着枚青铜铃铛,月光照在他腰间玉佩上,映出“萧”字暗纹——是柳轻眉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人,萧远。
“想看戏?”林昭咬着牙跃上屋檐,陈墨的血顺着他手臂滴在瓦当上,“等我把真相撕开,你有的是戏看。”
晨雾里的青石板上,留着一串带血的脚印,直通桃树林深处。
而庙顶的浓烟中,两道身影正贴着飞檐疾掠,断鸿刀的金纹在雾里忽明忽暗,像一簇不肯熄灭。
烈火燎原,燃尽世间正道。唯一缕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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