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渔炎一直在看着便宜爹的表情。
其实也内心打鼓,害怕不已。
别看他说得轻松,一颗心全程都提在直肠处。
因为他的眼角看到了门口握刀的戚猷之。
再看这便宜老爹王有白皮笑肉不笑,他知道,这事若说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得交代了,一时间内心叫苦不迭。
原来也不是所有穿越都那么好。
不过,在看到王有白眉头逐渐紧皱,笑脸变得凝重,最终又舒展开,他便知道,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救国良策?不,这是亡国之策。”
洪元修疑惑:“如何亡国?”
“义父,我且问你,大业朝建国至今多少年。”
“国祚至今一百九十八年。”
“那义父可知,大部分朝代灭亡的原因是什么。”
洪元修沉默了下,怎么感觉自己才是学生?
明明一开始把这小子叫来,是想教他学问的。
不过,这个问题还真深奥。
一般人或许真的答不出……
不对不对,大部分人答不出。
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了皇帝家学,治国大道。
“抛开天灾人祸,当是势不可挡的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
每个朝代开始时,土地分给天下百姓。
每个朝代结束时,八成土地掌握在两成人手里。
这里头原因有很多。
但作为历史周期性,本质是发展制度弊端引发的必然人文规律。
“是,没错,那义父克制为何是土地兼并?”
“因为百姓生存必须依靠种地……”
“对,但不全面,甚至错了。”
安渔炎打断义父的话,开始为其由浅入深分析起来。
“不论谁要活着,必须要食物和水。”
“人也好,植物也罢,还有动物。”
“这些都在土地中。”
“人的食物需要土地里长出。”
“人生存需要占有土地。”
“水不可能脱离土地凭空流淌。”
“军事需要土地来布置。”
“各种矿藏、木料都要从土地中攫取。”
“土地兼并,本质是生存必要条件被压缩。”
“当天下八成人只掌握两成生存必要条件,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洪元修心头一阵明悟,豁然开朗。
甚至大开眼界。
这些道理,看着浅显易懂,可从来没人教过他。
可是,这种事太重要了。
我儿果然大才,非是俗人,竟如此通晓大略!
“仙芝,你说的这些为父懂,可这与先前所说国策有何关系?”
安渔炎笑了笑,直点头。
“我初见义父,便觉义父不凡。”
“这等事想来义父自是懂的,了熟于胸”
“此刻再提及,只是为了明确一下。”
洪元修老脸一红,示意他赶快切入重点。
“皇朝初开,土地平分天下百姓手中。”
“可百姓里,总有些人不擅长种田的。”
“还有些家里出了急事的。”
“亦或者是遭了灾,全家死绝的。”
“简单来说,就是失去了经营土地资本。”
“那么国家要税收,其余人要吃饭。”
“有资本的便可买走这些土地。”
“资本在原始积累阶段都是缓慢的。”
“一个人无病无灾情况下。”
“从普通农民变成小地主也许要十年。”
“但从小地主变成大地主或许只要一年。”
“随着时间推移,财富不断从底下往上移。”
“尤其是还有功名没官职的士绅乡党。”
“这就浓缩加速了这进程。”
“相比个人交税,被欺负。”
“还不如把田献给士绅,当其佃户。”
“然后底层生存必要条件被压缩,逐渐上传。”
“可你会发现,上传仅限于士农工商。”
“阶层越往上走,人数越少,财富越多。”
“但作为人数最少权力最大的皇室,名义上坐拥天下。”
“实际上,却没这么多财富。”
“义父,你现在明白了吧?”
“问题就在这里。”
洪元修沉默了下。
老子明白个弔。
“明白了,但是你得说得更详细些。”
“义父可知金字塔?”
“那是何物?”
安渔炎解释了下。
洪元修立刻明白了这是一种阶层比喻。
说是塔不准确。
因为很多祭坛就是这样的。
说金字坛好像更恰当。
不过随便了。
“社会层级如金字塔。”
“但随着发展,社会会变成两头尖,中间宽的纺锤形。”
“中间阶层变得肥大臃肿。”
“这就是如今大业的模样。”
“适才政策若在开国初期实行,确实是良策。”
“可如今中间底层商贾,中层士绅乡党,上层门阀势大。”
“反之,当今皇帝必然是弱的。”
“他没有开国皇帝那般绝对权力。”
“也没能力掣肘中间三害。”
“一旦实行此策,义父你便看着吧。”
“到时考生罢考罢学都是轻的。”
“那些门阀甚至会直接不约而同罢朝。”
“若要强行实行,大业必然瘫痪。”
最后这句话落下,洪元修头皮发麻。
背后冷汗淋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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