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林远站在祖祠前的汉白玉台阶上,望着下方黑压压一片的族老与旁支子弟。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像一场荒诞的闹剧,如今尘埃落定,被缚在祠堂侧廊的叛徒们还在哀嚎,血腥味混着清晨的露水,在青砖地面洇出暗红的纹路。
大公子,请更衣。老管家颤巍巍捧起那袭金线绣着螭纹的玄色锦袍,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这件尘封在宗祠密室百年的冕服,此刻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领口处用深海鲛绡织就的暗纹随着衣料起伏若隐若现。林远伸手接过时,指尖触到锦缎边缘凸起的古老族徽,那是用陨铁碎屑与赤金混铸的图腾,此刻正微微发烫。
石阶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林远知道,这场继承仪式本该在半月前的春分时节举行,却因三长老的暗中作梗而被迫推迟。昨夜叛乱的消息传出时,他独自守在祠堂密室,看着先祖牌位前摇曳的烛火,忽然明白了父亲临终前将密道图交给他的深意——那些被篡改的典籍、消失的账册,还有三长老突然崛起的私兵,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且慢!尖锐的喊声打破了肃穆的气氛。人群自动分开,五叔林震拖着伤腿踉跄上前,缠着绷带的额角还在渗血。昨夜他为保护林远,硬生生挡下了刺客的三柄弯刀。按祖制,继承仪式需由族中最年长的长老主持!三长老虽已伏法,但...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七叔公拄着龙头拐杖,在两名青年搀扶下缓缓走出。这位已隐居后山二十年的族中耆老,此刻白发如雪,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老三要谋逆时,可曾记得祖制?远儿昨夜孤身涉险,保住了祠堂密卷与族中半数精锐,这份胆识,足以担起大任!
林远心头一震。七叔公是父亲生前最敬重的长辈,当年正是他力排众议,将父亲推上家主之位。此刻老人颤巍巍举起手中的青铜令箭,那是掌管族中刑罚的最高信物:今日,我以七代守陵人的名义,主持这场仪式!
祠堂大门轰然洞开,三十六名金甲侍卫踏着鼓点鱼贯而出,手中青铜长戈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林远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披上锦袍,当冕旒垂落遮住视线的瞬间,他仿佛看见父亲站在云端,含笑望着自己。
祭坛上的铜鼎燃起熊熊烈火,林远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接过七叔公递来的玉笏。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低头看着玉笏上刻着的忠孝仁义四字,忽然想起儿时父亲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临摹族训的场景。那时的父亲还未被繁重的族务压弯脊梁,书房里永远飘着松墨的香气。
今以林氏第二十八代嫡长孙林远,承先祖之志,继家主之位!七叔公的声音在祠堂上空回荡。林远起身时,冕旒上的珠串叮咚作响,他望向台下,看见母亲站在女眷队伍最前端,眼角闪烁着泪光;妹妹林柔攥着帕子,早已哭得梨花带雨;而那些曾经对他冷嘲热讽的旁支子弟,此刻都垂首敛目,神色恭敬。
父亲临终前曾说,我们林家能绵延千年,靠的不是金银财富,而是薪火相传的信念。林远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三长老的叛乱,让我看清了家族内部的隐患。从今日起,族中账册将公开审计,私兵尽数收归族老会统辖,凡有以权谋私者,不论亲疏,一律严惩!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林远知道,这些改革势必会触动许多人的利益,但昨夜在密道中发现的那封父亲的绝笔信,让他再无退路。信中字字泣血,揭露了三长老勾结外敌,妄图将家族产业拱手相让的阴谋。
当然,我要做的不仅是肃清内患。林远顿了顿,抬手示意侍卫抬上木箱。盖子打开的瞬间,璀璨的珠光映亮了整个祠堂——那是一箱从未现世的南海明珠,每颗都有鸽卵大小,在晨光中流转着七彩光晕。半月前,我派商船绕过南洋海盗盘踞的海域,开辟了一条新的商路。这些明珠,便是我们与波斯商人的第一笔交易。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林家虽世代经商,但近年来受海盗滋扰,海上商路几乎断绝。三长老掌权时,主张用金银换取海盗的庇护,却不知那些所谓的保护费,大多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接下来,我们将组建自己的护卫舰队,训练精通海战的子弟。林远展开一张泛黄的海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新发现的岛屿与暗礁,我已与朝廷水师达成协议,允许我们在近海设立瞭望塔。十年之内,定要让林家的商船,重新成为海上最耀眼的星辰!
七叔公赞许地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族谱:远儿,这是先祖留下的《百业经》,记载着林家历代家主的治业之道。如今,该由你续写新的篇章了。
林远双手接过族谱,指尖抚过封面上斑驳的墨迹。突然,他注意到扉页夹层中露出一角泛黄的纸边,小心翼翼抽出,竟是一幅残缺的舆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着一处神秘岛屿,旁边写着父亲苍劲的字迹:此乃我林家安身立命之根本,万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仪式结束时,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空。林远站在祠堂飞檐下,望着族人们渐渐散去的背影。五叔拄着拐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你父亲接手时,也像你这般意气风发。记住,家族的重担虽沉,但只要心怀信念,终能走出困境。
夜风送来远处港口的喧嚣,林远握紧腰间的家主玉佩。这枚刻着林字的古玉,曾见证过家族的兴衰荣辱,如今传到他手中,既是荣耀,更是责任。祠堂内,先祖牌位前的长明灯依旧明亮,恍惚间,他仿佛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谓传承,不是固守旧业,而是让家族在变革中重生。
月光爬上祠堂的鸱吻时,林远独自来到父亲的书房。案头还摆着未写完的信笺,墨迹已干,却依然苍劲有力。他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在信笺末尾郑重写下:父亲,您未尽的心愿,孩儿定会完成。
窗外,第一颗星辰悄然升起,照亮了林家祖宅飞檐上的螭吻。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林远望着漫天星河,忽然明白,这场继承仪式不仅是身份的转变,更是一个新的时代的开端。而他,将带着整个家族,在这风起云涌的世间,书写属于林家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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