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肺癌晚期的第五天,我给母校医学院签了遗体捐赠协议。
这样死了之后,我的身体能有一个正经的用处。
不再是父母眼里的工具人,不再做任人摆布的假千金,不再被自己的妹妹抢男友,不再没有一个人爱……
我删掉了手机里的所有的照片,封闭好门窗,
烧掉仅有的一个布娃娃,
然后窝在空荡荡的房间小床上,
看面前的炭盆火苗升腾,烟雾渐渐弥漫,等待死亡。
前男友周林突然给我打电话。
“秦瑶,你还好吗?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体捐出去?!”
1、
我心中一塞,嘴上却是冷笑。
“怎么?我的身体,我做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联系了,分手之后我就换了联系方式,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签了遗体捐赠协议。
忘了,他是医学院院长的儿子。
“我不能接受……这太荒唐了!你知道吗,你的遗体会被当作人体标本!“
“你的母校医学院,他们会把你的器官切片,身体放在里展示!你真的能接受自己变成那样吗?“
他的语气很激动。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说的我当然知道。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至少在死后,我能留在那个我曾经最下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周林,你要是看不惯,可以让你爸签字拒绝,反正到时我只是一具尸体,爱要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
然后,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小瑶,不要这样,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医学院的日子吗?那时候我们多快乐。“
我当然记得。
那时的我们,总是穿梭在图书馆和实验室之间。
周林会在我熬夜复习时,给我带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我们一起研究医学,甚至一起看尸体,互相鼓励着克服恐惧。
考试前夕,我们在校园的樱花树下背诵解剖学名词,樱花瓣落在书本上,像是给我们的祝福。
我们甚至计划好了要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那时的我们以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回忆如潮水般褪去,留下的只有苦涩和无奈。
“不记得了……我现在头疼,挂了,以后不要联系了。”我冷冷回答。
“别挂电话,秦瑶,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你要跟我分手?“
周林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和痛苦。
我苦笑了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那是因为秦月,我那个“完美“的妹妹,也是现在缠在他身边的甜美学妹。
她喜欢上了周林,让我必须让给她,否则,她就把我曾经堕过胎、陪过睡的各种丑事都告诉周林。
我只能放弃。
只是,周林并不喜欢她。
“没有理由,也都不重要了,都已经分手了,而且……我得了绝症,肺癌晚期,没几天活头了,别再骚扰我了,好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怎么会这样,你才28啊。“他非常震惊。
“28怎么了,你是学医的,癌症不挑年纪不懂吗?”
我按断电话,靠在墙上,感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一氧化碳的味道有些呛人,我猛吸了几口,意识逐渐迷糊。
但是,手机又响了,是我妈。
2、
我盯着手机屏幕,妈妈两个字,仿佛在嘲笑我的软弱。
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喂,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候。
“你爸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他需要你陪他去应酬,对方点名要见你。“
妈妈开门见山,带着命令的语气。
我一阵窒息。
“妈,我没有能力帮忙。“
“你这孩子,“妈妈的语气里充满不耐烦,“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我们从小给你吃好的穿好的,住的是大别墅,锦衣玉食,真是白养你了!“
我咽下一口苦涩,“妈,我生病了……“
“又是这套借口,“妈妈打断我,“你就是不想陪你爸出去应酬!“
“让她必须回来!这可是上亿的项目!长了那么一个漂亮脸蛋,就要实现价值最大化,周主任一直想见她!“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继父的声音。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
“听到没有,你爸让你必须回来!别让妈妈难做,明天上午就回来。”
不等我回应,我妈就挂断了电话。
坐在黑暗中,我感受着被抛弃的痛苦。
我是个工具,一个为了满足他们需求而存在的工具。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从小到大,妈妈对我的忽视,妹妹的欺负,继父的偷窥甚至……我不敢细想。
大学毕业后,我拼命工作,希望能摆脱家里的控制。
可是,继父的势力很大,现实总是无情地提醒我,我永远逃不掉。
当妹妹看上我的男朋友时,她理所当然地要求我“让“给她。妈妈和继父毫不犹豫地支持她,仿佛我的感受根本不值一提。
我从来没有被爱过,只是个服务他们的工具。
现在我病了,正在走向死亡。
没有人来看我,没有人关心我。我甚至觉得,对他们来说,我的死亡可能是一种解脱。
我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否真的存在过?还是只是别人生命中的一个影子,随时可以被抹去?
死了也好,省的再被他们利用,再被他们嘲笑。
3、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世界慢慢褪色。
但是,就在我失去意识的恍惚中,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秦瑶,开门,我知道你个贱货肯定在里面!“
是秦月,我异父同母的妹妹,我认得这个尖锐的声音。
我已经动弹不了,很快,门被粗暴地撞开。
秦月身后,跟着几个面色不善的小混混。
“哟,看看这是谁啊?“
秦月的目光扫过凌乱的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嘴角随即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原来我亲爱的姐姐想自杀啊?真是可怜呢。“
我无力地看着她,秦月肆无忌惮地大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她。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你彻底崩溃的那天。看来我等到了。“
我想挣扎,但身体软弱无力。
秦月松开手,转身对那些小混混说:“把她带走,我爸还等着呢。“
两个小混混左右架起我,拖着我就出了门。
冷冽的空气袭来,我的意识清醒了很多。
感谢他们,我死不了了。
突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
“住手!“
我勉强抬起头,看到周林站在那里,眼中燃烧着怒火。
“周林?“秦月显然没料到他会出现,“你怎么会在这里?“
“放开她,秦月。“
秦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冷酷的表情。
“这是我们家的事,周林。你最好别插手。“
“我不会让你们再伤害她。“周林横在过道中一字一句道。
看周林还这么护着我,我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秦月似乎被周林的态度震慑住了,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个贱货狐狸精,想不到都要死了,还能勾引男人。”
“秦瑶是你姐姐,不许你这么说她。”
“她就是个乡下贱种,不配当我姐姐……把他弄一边去。”
秦月示意手下推开周林,不料周林低头吼着冲上来,一头撞向架住我的一个混混。
那人侧身躲开,周林受不住脚,一脑袋撞到门上。
我房间的木门本就已经很旧,连遭重创,竟被周林顶出个大窟窿。
周林奋力“拔”出脑袋,已是血流满面。
“谁也不许带走瑶瑶!”
他吼。
秦月几人竟被他这股莽劲给镇住了,见吵闹声还惊起了其他邻居,只得愤愤而去。
临走时她放话,让我自己主动回家,否则后果自负。
他们走后,周林把我送到了医院。
当我再次清醒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周林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
“你怎么能这么怂?宁愿死也不敢反抗!你这是软弱,是无能,是……“
他的声音里既有埋怨,更有心疼。
“是啊,我真是太怂了。”
我望着天花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
我想起了秦月的嘲笑,想起了继父的冷漠,想起了妈妈的无情,想起了所有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周林,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我了,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想死都不让我好好死,那我就和你们拼到底。
4、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院长好!”旁边的小护士赶忙打招呼。
院长径直朝床边走了过来。
“周林,你的伤怎么样了?“院长的声音里充满关切。
我这才注意到周林头上缠着绷带。
“没什么大碍,就碰破点皮,李叔叔。“周林摇头示意没事。
院长叹了口气。
“老师已经知道了,嘱咐我看好你,快点回病房好好休息,别总是守在这里。“
听起来,院长应该是周林爸爸的学生。
他们周家在医药界树大根深,他爸是医学院的院长,他爷爷更是创立了周氏医药,市值几百亿。
秦月并不知道这些,否则她会杀了我,也要把周林抢到手。
周林固执地摇头。
“我没事,我要陪着她。“
我感到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院长见状,只好转向我,说我一氧化碳中毒程度不深,休息几天就能恢复。然后又叮嘱了几句,离开了病房。
我让周林去休息,他不肯,我只好由着他。
不久之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矮胖、面色油腻,头顶没有几根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
“周全?”
我的心猛地一沉,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垂涎我美貌,逼着我妈和继父让我去陪酒的“周主任”。
一段不堪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就在上个月的一个晚上,我妈和继父强行把我带到一家高档餐厅。
周全坐在那里,油光满面的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这就是你们家的大闺女吧?“他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触手,在我的周身游走,“果然漂亮,比上次见面更好看了。“
我强忍着反胃的感觉,低着头不说话。
我妈在桌下狠狠掐了我一把,强迫我抬头。
“周主任,您太客气了。“我妈堆着笑脸说,“我们家这丫头就是不懂事,您别介意。“
周主任摆摆手,“没事没事,年轻人嘛,害羞很正常。“
他举起酒杯,“来,陪周叔叔喝一杯。“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继父低声威胁,“还不快点?周主任手里有上亿的项目,你要是搅黄了,我饶不了你!“
好在,我即将崩溃时,一个服务生不小心打翻了汤碗,滚烫的汤汁泼在了周主任的裤子上。
趁着混乱,我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场景。
回到现实,我看着站在病床前的周主任,内心充满疑惑。
他和周林是什么关系?
5、
我正在疑惑,他已经到了病床前。
“小林,你没事吧?二叔让我来看看你。“
他嘴里的二叔,应该就是周林的爷爷,周氏医药的董事长。
周全的语气亲切又谦逊,完全没有我记忆中趾高气扬的样子。
周林冷淡地回应,“我没事,全叔,你来干什么?“
“二叔担心你……”
周全说着,目光扫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惊讶,然后是掩饰不住的疑惑。
“秦瑶,你……你怎么在这里?“周主任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没有回答,周林眉头紧皱。
“全叔,你认识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
我看着周全那张脸从疑惑变成恐惧,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快感。
显然,周林是他在家族里惹不起的人。
“周林,你要不要听听,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故意点了一句,眼睛则盯着这位周全,周主任。
“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林拉住我的手,好奇地问。
我看到周全的秃脑门上冒出汗珠,眼神中全是紧张甚至哀求的神色,心中冷笑。
这可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为我所用。
“周林,我想喝奶茶,你去给我买吧。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我要支开周林。
“让全叔去买就行。”
“不嘛,就要你去买,看你还记不记得我喜欢喝什么口味的。”我撒娇道。
周林憨憨一笑,起身离开,临走嘱咐周全守在病房。
看他出了门,我瞥了眼局促不安的周全。
“周主任,坐吧,别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