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二回到村子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将磨子屯的土墙屋顶映照得一片通红。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几个老汉吞云吐雾,低声议论着什么,看到驴二回来,眼神闪烁,又各自散去。
驴二心里明白,他们议论的,无非是今天在李家大院发生的事:
李扒皮在镇子上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连县太爷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这驴二今天算是捅破了天了。
“呸!一群胆小鬼!”驴二往地上啐了一口,径直朝瑛子家走去。
瑛子家在村子最东边,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驴二走到门口,刚想敲门,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他心头一紧,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瑛子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也衬托出几分凄凉的味道。
驴二看着瑛子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他认识瑛子很多年了,从她还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他就知道,这丫头是佘阳县最俊的姑娘。
瑛子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这些年来,驴二虽然在外面混,女人也不少,但心里始终忘不了瑛子。
他曾想过无数次,要将瑛子娶回家,给她最好的生活。
可是他知道,瑛子看不上他,看不上他这身匪气,也看不上他这浑浑噩噩的生活。
“瑛子,你怎么了?”驴二走到瑛子身边,轻声问道。
瑛子听到驴二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却强装出一副倔强的神情: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话音落下,瑛子将白天驴二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扔给了他。
“你胡说什么呢?”驴二接过衣服,有些恼火,“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来干什么?”瑛子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冷冷地说道,“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驴二被瑛子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激怒了,他一把抓住瑛子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咬牙说道:
“瑛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是真心想要帮你,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瑛子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挣脱驴二的铁钳般的大手,她索性放弃了抵抗,冷冷地看着驴二,说道:
“驴二,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不过是看我可怜,想要玩弄我罢了!”
“你……”
驴二气结,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松开瑛子的手腕,颓然地坐到一旁的石头上,痛苦地抱住脑袋。
瑛子看着驴二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知道,驴二虽然粗鲁,但本性并不坏,他今天之所以会去李家大院闹事,也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可是,她真的无法接受驴二的好意,因为她知道,驴二身边不缺女人,比如说他早上刚从王寡妇家出来。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瑛子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屋里走去。
“瑛子!”
驴二猛地站起身来,想要拉住瑛子,却最终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他看着瑛子头也不回进门关上家门,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村子里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磨子屯的村民听着,太君有令,从明天开始,每家每户都要上缴十斤白面,五斤猪肉,十个鸡蛋,作为皇军的军饷!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驴二心头一震,暗道一声:
“不好”。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小鬼子这是要把老百姓往死路上逼啊!
他抬头望向瑛子的家门,眼中满是担忧。
瑛子家境贫寒,她一个弱女子,上哪去弄这么多粮食?
想到这里,驴二再也顾不上其他,几步冲到瑛子家门口,用力拍打着门板,大声喊道:
“瑛子,快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瑛子打开门,一脸疑惑地看着气喘吁吁的驴二,“怎么了?”
“小鬼子要来收粮了!每家每户都要交十斤白面,五斤猪肉,十个鸡蛋!”驴二语气急促,“你家能凑齐吗?”
瑛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家里哪还有这些东西...上次你送来的那点粮食,也快吃完了...”
“这可怎么办...”驴二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不行,我得想想办法!”他突然停住脚步,“瑛子,你放心,我不会让小鬼子把你抓走的!”
没等瑛子反应过来,驴二转身就走,步履匆匆,“你等我回来!”
望着驴二远去的背影,瑛子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驴二这是要去铤而走险。
夜幕降临,磨子屯笼罩在一片不安之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唯恐惹祸上身。
瑛子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粗布,那是她为驴二缝制的护膝,还没来得及送给他。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瑛子心头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起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伪军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刺刀,凶神恶煞。
“开门!快开门!”伪军粗暴地拍打着门板。
瑛子吓得脸色苍白,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八嘎!再不开门,我们就开枪了!”领头的伪军叫嚣声越来越大,瑛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突然从院墙外翻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怒吼道:“住手!你们这群狗汉奸!”
黑影正是驴二。
他双眼通红,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挥舞着砍刀,怒吼着朝伪兵冲去。
伪军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反抗,一时间愣在原地。
驴二趁机一刀砍翻了一个伪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院子里的青石板。
“开枪!快开枪!”剩下的伪军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举枪射击。
伪军毕竟不是正规军,平时都是一群泼皮无赖,仗着给小日本跑腿,横行乡里,除了会放空枪,根本打不着人。
驴二虽然勇猛,但毕竟赤手空拳,面对枪弹,也只能左躲右闪,他一边躲避子弹,一边寻找机会靠近伪军。
瑛子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喊驴二快跑,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砰!”一声枪响,驴二腿部中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但他咬牙坚持,没有倒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砍刀奋力掷出。
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准确地击中了另一个伪军的胸口,伪军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伪军,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驴二,端着枪的手不停地颤抖。
驴二一步步逼近,鲜血顺着他的腿流淌下来,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他眼神冰冷,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八嘎!不要过来!”伪军吓得语无伦次,扣动扳机,但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驴二见状,陡然一笑,朝伪兵猛扑了上去,二人扭打在一起。
瑛子抄起一根扁担,逮住空隙,一把砸晕伪军。
驴二忍着疼,牵着瑛子朝门外跑去。
刚到门口,吴老三带着一群伪军将他二人堵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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