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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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且不论陈阳的事儿,单瞧陈岩石此刻这般态度,祁同伟心里就已经有了定夺。

婚姻乃人生大事,倘若真有这么个固执己见、吹毛求疵的老头做岳父,成天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评头论足,这日子往后可怎么过得下去?

说不定哪天,他还会因那过于耿直的性子,在外面给自己捅出娄子,惹来一身麻烦,引发众怒呢。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祁同伟坐在那儿,只觉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熬到陈岩石说得口干舌燥,停下话头,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喝水的当口,他忙不迭地抓住时机,起身告辞:

“陈伯伯,今日就暂且先到这儿吧。

我这次来京州,手头还有要紧事儿亟待处理,同事正在大院外面候着我呢。

等日后有了空闲,若有机会,我一定再来诚心聆听您的谆谆教诲。”

陈岩石倒是收放自如,说停就能停下,丝毫不见拖沓。

他既没有假意客套地挽留祁同伟,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神色凝重,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既有正事要忙,自是应当以大局为重,先去处理要务,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儿。

往后啊,你要多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工作上头,尽量少往京州跑,不要因琐事分心。”

待祁同伟脚步匆匆地走出家门,王馥真才微微皱着眉头,面露不忍之色,轻声叹道:

“老陈,其实小祁这孩子真的是很不错。

论才学,他饱读诗书、聪慧过人。

论相貌,也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而且,这些年他确实受了不少委屈,遭遇了诸多不公。

即便你心里不乐意把阳阳嫁给他,可看在孩子不容易的份上,也理应适当地拉他一把,帮衬帮衬。”

“老婆子,我又怎会不清楚这些情况呢。”

陈岩石重重地叹了口气,继而缓缓开口,话语中透着几分无奈与权衡,

“只是官场上历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一辈辛苦积攒下来的政治资源。

一般来说,仅有一个小辈能够承接传承,并且这资源还会随着代际传递逐代衰减。

我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正厅级差不多就是我的仕途天花板了,我手头能使的能量也就这么大。

即便海子争气,竭尽全力,顶天了也只能把他推到副厅的位置。

往后的路能不能再往前迈一步,就全凭他自身的造化了。

小祁这孩子固然优秀,可他偏偏也一头扎进了仕途。

我如今要是出手帮他,就等同于在他身上打下我的烙印,如此一来,海子的前程可就变得扑朔迷离,难以预料了。

还是顺其自然吧。

眼下,阳阳远在首都,发展顺遂。

小祁窝在山沟沟里,默默打拼。

这般局面,虽说有些无奈,却也不失为一种安排。

时日一长,他们之间的感情自然而然就会慢慢变淡,最终不了了之。

到那时,再瞅准机会帮扶他一把,也算仁至义尽了。”

此刻所展现出的陈岩石形象,相较于剧中那般近乎完美、高大光辉的人设,似乎是多了几分烟火气,少了些理想化的光环,却也因此显得更为真实、接地气。

毕竟,大公无私这般高尚的品质,从本质上讲,是与人性的本能有所相悖的。

自打它问世的那一天起,多数时候便被用作约束他人行为的准则。

理论上来说,所有公职人员都理应恪守这条规矩,然而在实际践行过程中,究竟能落实到何种程度,却又不得不因人而异,因情而异。

试想,倘若有一个人真能做到毫无瑕疵、百分之百的大公无私,那他便超脱了凡人的范畴,近乎神了。

人有私心,本就是人之常情,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身为父亲,在拥有资源时优先考虑自家儿子,为孩子的前程铺路,也才算是一位真正称职、合格的父亲。

大虎蹲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瞧着蚂蚁搬运一条肥大的毛毛虫,那专注的小模样仿佛世间再无其他趣事。

见祁同伟从大院里快步走出来,他眼睛一亮,立刻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般飞奔过去。

“伟哥,事情办完啦?”

“差不多了,晚上还有一处要去,咱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明天一早回金山。”

祁同伟带着大虎回到汉东大学附近,在街巷里七拐八拐,寻了一家经济实惠的旅馆。

花五十块钱开了个带浴室的双人间,虽说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好歹干净整洁,能解燃眉之急。

这一整天在外奔波劳碌,东奔西跑的,祁同伟只觉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黏腻得难受,此刻最迫切的就是赶紧洗个澡,清爽一下。

吃完晚饭,祁同伟又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出门。

他转头看向大虎,一脸关切地叮嘱道:

“你初来乍到,对周遭环境全然不熟,千万别乱跑,老老实实在房里看看电视就行,我办完事就回来。”

就在这时,祁同伟腰间那部略显陈旧的BP机突然急促地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他赶忙取下BP机,低头瞧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随即神色匆匆地跑下楼。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旅馆前台,拿起电话,熟练地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稳重且极具磁性的男音:

“喂,是同伟吗?”

“高老师,是我。”

祁同伟一听那熟悉的声音,便知晓是高育良。

“同伟,你人在哪儿?”

“我正在去往您家的路上呢,您倒先打我呼机了。”

“呵呵,那就快点过来吧,我和吴老师在家里等着你。”

高育良现今居住在汉东大学的教授楼里,他本人对历史文化痴迷热爱,是个十足的历史爱好者。

妻子吴惠芬更是历史系的资深教授,夫妻二人志同道合,家中的装修风格自然满溢着浓郁醇厚的传统文化韵味。

走进屋内,便能看到房间角落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瓷瓶,墙上更是挂满了书法作品与水墨画,这些艺术品或笔锋刚劲,或意境深远,艺术水准颇高,处处散发着厚重的文化底蕴与历史积淀。

客厅之中,气氛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

在沙发背后那最为醒目、引人注目的位置,挂着一幅书法作品。

可只要稍具眼力之人看上一眼,便能察觉出这幅字的异样——其艺术造诣实在欠佳。

祁同伟抬眼望去,那上面的字仿若篆体,然而他平日里对篆体书法涉猎甚少,根本无从辨识其中的内容。

再瞧那字形,歪歪扭扭,笔画走势怪异,乍一看竟与“采药超人”有几分形似,透着一股莫名的诙谐与荒诞。

这实在难以让人将它与高雅的书法艺术联系起来。

“同伟,你且看看这幅字,感觉如何?”

高育良悠悠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幅字,似是在试探,又似在暗示着什么。

祁同伟心中暗自撇嘴,脸上却瞬间堆起笑容,违心地奉承道:

“挺好,笔锋刚劲有力,气度超凡脱俗,一看便知是大家之作。”

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言不由衷,可眼下的场合,又容不得他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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