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来一根?”
说话的是温呈,此刻的地点位于温呈家不远的那座山头,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就是夜鸦用于储存温呈夫妇尸体的山洞。
夜游看着身边温呈依旧带着温和笑容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温呈手里的烟。
“你以前也不抽烟的。”夜游清冷的声音响起。
似是已经习惯了夜游那仿佛谁都欠他八百块的声音,温呈只是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还略带僵硬的身体,从容地点起烟和夜游站在一起远眺着山下的风景。
“之前也抽,只不过抽的少而已,再然后玥儿怀了小云妃,索性就把烟戒了。”温呈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左手指尖夹住烟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右手伸至夜游身前缓缓张开。
夜游微微侧头看了看,很快又收回视线。
“拿着吧。”依旧是那个清冷的声线。
温呈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侧头看向夜游,迎接他的是夜游那张宛如面瘫般的脸。
“白泽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给了你们,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个东西确实能杀死白泽,但他既然交给了你们,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觉悟,就像当初他没有阻止你们搬离孤儿院一样。”
说到这温呈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家长戳穿谎言的小孩,事实上在他的印象里还以为自己的逃离计划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夜游扭头看了看温呈的表情,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你不会真以为你那些小伎俩能瞒过白泽的眼睛吧。”
温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难道不是吗?”
“你不会真的认为那天你们两个能那么顺利的就离开吧。”夜游的语气中带着对温呈天真的嘲笑。“你以为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如果不是白泽动的手,你们在踏出孤儿院的第一步就已经死了。”
没有理会温呈,夜游随手把温呈手上的东西拿走,那是他亲手送到温云妃手上的那个吊坠。
惨白的骨质吊坠在阳光下泛着白色的光,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是那么阴冷,反而有种阳光般的暖意。
“知道这是什么吗?”夜游问向温呈。
温呈疑惑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东西可能是什么玩意的尸骨所做,却并不清楚到底是谁的。
“你也切身感受过了,你女儿身上所附着的是‘死亡’的意志,能够让你们死而复生,自然也能够让其他人死而复生。”
夜游握着吊坠的链子,让吊坠在冷风中不断地摇摆。
“你们选择了回到自己的肉身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可是有人没有这么选择。”夜游这时扭头看向温呈,在他的眼神中温呈似乎确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难道说?!!!”温呈有些不可置信,他再度看向夜游企图在他的眼神中找到一点否定。
很可惜在夜游的眼神中他并没有看到他所希望的,留给他的只有夜游坚定的眼神。
他忽的又有些失落,心里仿佛缺失了什么一般。
“没有什么转折的余地了吗?”温呈开口询问。
夜游没有回答,只是催动身体里的灵力注入到吊坠之中。
白色的光芒亮起,吊坠不断变换着形态,最终光芒暗淡,出现在夜游手中的是一把带着诡异美感的长剑,剑身洁白而又简约。
夜游反手握住剑柄横在胸前,左手轻轻划过剑锋,在温呈震惊的目光中,猩红的鲜血随着夜游手掌的划过留在了剑身之上。
夜游身为妖兽中的至强者之一,肉身的强度可见一斑。
可他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剑锋就被剑锋划破了手掌,足以说明这把长剑的不寻常。
“这就是能够杀死白泽的关键,由他的尸骨所铸成的长剑。”
“上代妖王以自身的死与‘死亡’达成了交易,赐予了白泽不死之身,可哪里有真正意义上的永生,所以白泽打造了这把剑。”
“知道他把它放在了哪里吗?”夜游轻声的问着。
“哪里?”温呈下意识的开口。
“老妖王陨落的地方,也是白泽真正继承妖王王权的地方。”
“在妖兽和人类和解的那一天,他在那里立了个坟头,就把这个随意的放在坟头之上,那是个隐蔽的地方,可也不是不会被找到。”
“说起来院长总是把想死挂在嘴边,他就没尝试过,自杀吗?”温呈开口发问。
“没有用的,‘死亡’的权柄无人可以僭越,这把剑只有祂来使用才能杀死白泽,哪怕是白泽自己也不行。”
“曾经号称‘正义’的驺虞或许有机会杀掉白泽,但结果你也看到了。”夜游吸完最后一口烟,灵力将燃烧的烟头撵灭随后被他随后扔下山崖。
“‘死亡’不是要院长活着吗,怎么又会让驺虞杀掉他?”
夜游听到温呈的话,看向远方的眼睛微微眯起,“这就要提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了,青乾元,或者叫青元儿。”
“曾经白泽被冠以暴君的名号就是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白泽的力量过于强大,长久地杀戮让白泽的精神变得脆弱不堪,那个时间死在白泽手下的生命不计其数。”
说到这夜游看向温呈,“你应该见识过那个白泽吧。”
“嗯?“温呈一脸疑惑,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红色眼睛状态下的院长?”
温呈的记忆中白泽一直是那副懒散的状态,只有那么一次例外。
那时姬云玥怀孕的事情被发现,连带着她和温呈的恋情一起被揭穿。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两人相伴一同叛逃,也是在那一晚,白泽以绝对的王者姿态降临,他的眼眸猩红,身上散发的气场犹如厉鬼索命一般骇人。
也就是在那一夜之后他们住进了孤儿院。
夜游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原本是因为白泽造成的死亡太多,不得不逼迫‘死亡’出手干预,但青乾元的出现抑制了白泽的那种状态,也就暂时延缓了处死白泽的计划。”
“但现在‘死亡’降生在了你的女儿身上,也就侧面印证,”
“白泽的精神应该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温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大概有点明白云初出现的原因了。”
听到这反倒是夜游有些诧异,“云初?你给‘死亡’取的名字?”
“温云初,怎么样,好听吗,玥儿取的名字。”温呈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
“经历这么多事,你倒是还挺有闲情雅致。”夜游调侃着温呈,气氛就好像大家依旧在孤儿院内一般。
“我已经不怎么思考了,跟院长住了一段时间,我的脑子好像也变的懒散起来了。”
温呈低头笑笑,把手上已经燃尽的烟丢到脚底撵灭,“她既然降生到我女儿的身体里,那也算是我的女儿嘛。”
“你倒是心大,”夜游笑笑,“你身上也有点白泽的影子了。”
“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嘛,”温呈单手插兜看着远方,在这个位置勉勉强强还能够看到他和姬云玥的家,“说实话,相较于家族,我反而感觉孤儿院才更像是我的家。”
“所以我也不想院长就这么死去啊。”温呈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惆怅。
“白泽是不会死的,”夜游深呼出一口气,“但失去自己意识彻底沦为疯狂的他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适应你自己的身体吗?”
“还好吧,”温呈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看着右手在自己眼前不断地捏紧又展开,“感觉也没什么不一样,就像从来都没有死过一样。”
“顺便提一嘴,白泽的不死是因为舍弃了自己的肉身,你不一样。”夜游收回灵力将手上的长剑化为吊坠随手扔给温呈,“你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而复生,所以,好好珍惜你的第二条命吧。”
温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思索片刻之后他释然的笑了笑,还是放弃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白泽的死已成定局。
他接下夜游随手丢过来的吊坠,小心的放在口袋中,沉默的看着他们曾经的家。
“说起来,‘死亡’额,不,温云初最近醒过吗?”夜游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些不对,急忙改口。
“没有吧,除了上次醒来盯着某个方向发了会呆之后就再没醒过了。”温呈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温云初确实没有再醒来过。
夜游简单的点了下头,算是对温呈的回应,想了片刻后他还是开口,“白泽死去之后,我们或许也就不在了,如果你们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去找应龙吧。”
“应龙?”温呈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极恶真正的首领,或许你知道它的人类名字,清浅。”
“哦哦,”温呈似是想起了这个名字,但紧接着他皱着眉问向夜游,“我记得极恶不是一直跟咱们不对付吗?”
“其实也不算是,我们和应龙也是老朋友了,”夜游脸上带着笑,表情就像是家里的老爷子向孩子介绍自己多年不见的损友一般。
“那家伙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白泽的死期将至,他的性格一向如此。”
模糊之间似乎有一道女声在叫着温呈的名字,温呈回头看去,自己的妻子正隔着老远对着自己招手。
在她的身边,夜幽儿怀里抱着温云妃轻点着她的额头,似是在逗她开心。
姬云玥也很顺利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肉体,完成了重生。
意识到该走了,温呈回头看向身边的夜游,在看到夜游微微点头之后他便转身向着姬云玥身边走去。
刚准备跟上温呈,夜游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温呈的背影说道,“你恨微生吗?”
听到夜游的话,温呈诧异的回头看去,他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
“其实真要说的话其实也有一点,”温呈说着,“当初搬离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想到过会死,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他下的手。”
“不过倒也没那么怨恨,到时候见到面揍他一顿就是了。”
阳光下温呈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但看着他长大的夜游又哪里不知道,温呈的笑所预示的到底是什么。
有个人多半是要倒大霉了。
一直走到姬云玥身边,只见她顶着狐疑的眼神四处打量着温呈和夜游。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还有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没说什么啦,”温呈无奈的笑着语气中带着宠溺。
“不过烟倒是确实抽了一根。”
看着姬云玥一边闹别扭般的和温呈吵着,夜游站在夜幽儿身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
夜幽儿看着身边老哥的神色,调侃般的开口,“怎么了,又有绘画的素材了?”
“怎么了,有点个人爱好不可以吗?”夜游轻轻敲了敲夜幽儿的脑袋。
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情况下,夜幽儿怀里的温云妃眼神逐渐从懵懂变为冷冽。
她好奇的打量着她的‘父母’还有身边正互相拌嘴的夜游兄妹。
“这就是生命吗?”她的声音微不可查,甚至连抱着她的夜幽儿都没有听见。
仅仅只是醒了片刻,她就在夜幽儿温暖的怀抱中再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