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转头就搭上元振国肩膀,满脸嗔怪:“咱都是自家兄弟,千万别客气,就当回自个儿家一样。”
这特么本来就是老子的房子。
元振国腮帮子直抽抽,可瞄到卫渊指尖闪着的金针寒光,愣是把火气压回了肚子。还没等他张嘴,整个人就被卫渊拽进了客厅。
“笑笑、妃妃看好了,这就是正主元振国。”卫渊把人往姐妹花跟前一推,“之前不是说不信别墅是赔给你们的吗?现在活证人在这,随便问。”
姐妹俩当场石化。她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卫渊真把魔都地头蛇给押来了。虞鸢更是头皮发麻,她在星光会所见过这位活阎王,眼前这位如假包换。
“先前都是误会,我手下不懂事。”元振国绷着脸递出红绿两本,“这是房产证和土地证,户主写的虞小姐名字,就当是烧房子的赔偿。”
虞鸢吓得直往后缩,别说她个学生妹,换谁突然被黑派大佬当面赔礼都得腿软。卫渊顺手抄过证件翻了翻,抬脚就赶人:“完事就撤吧,记得把门带上。”
“老不死的。”
元振国被卫渊突然转变的态度惊得愣在原地。前一刻还满面春风的老友,此刻却冷脸相向,这戏剧性的反差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话未出口,他已被卫渊推搡着赶出玄关。随着震耳欲聋的摔门声,价值千万的铜艺大门在眼前轰然紧闭。
元振国捂着隐隐作痛的肝脏,对着门缝里最后一丝灯光狠狠啐了口唾沫。
待引擎咆哮声渐远,始终安静旁观的虞鸢终于开口:“卫大哥,元振国好歹是叱咤魔都的地下皇帝,怎么见了您像耗子见猫似的?”
“他怕的不是我。”卫渊指尖金光流转,三寸长的细针在指缝间游走如蛇,“去年中秋,这根针曾钉穿他三根假牙,在他舌头上跳了支探戈。”
虞鸢望着那不足发丝粗的金芒,瞳孔微微震颤。她清楚记得前日暴雨夜,正是这枚细针穿透十三名持械暴徒的咽喉,在雨幕中划出猩红弧线。
“知道太乙神针为何能传世千年吗?”卫渊手腕轻抖,金针倏地钉入十步外的檀木屏风,针尾犹自颤动不休,“它既能生死人肉白骨,亦可取首级于无形。”
过去三年,卫渊每日重复万次用腕动作。千万次锤炼下,金针已成他第三根指骨,二十米内指哪打哪。
当世除师父外,纵是武道宗师也难逃这抹寒芒,更遑论元振国这等市井恶徒。
虞鸢的目光掠过屏风上细不可查的针孔,忽然抓住卫渊衣袖:“那小子的腿……”
提及那个轮椅上的少女,卫渊眉峰微动。
虞家姐妹的故事他早查得通透,自五岁起瘫痪的妹妹,赌鬼父亲卷走全部家当,七岁的姐姐扛起整个家。
街坊初时还搭把手,可人间疾苦终是消磨了善意,只剩姐妹俩在漏雨的阁楼相依为命。
“明天日出时。”卫渊望向二楼紧闭的房门,“让阳光见证奇迹吧。”
卫渊摩挲着针囊里的金针,目光落在虞知慵懒斜倚的身子上。窗外蝉鸣忽然刺耳起来:“疗程十分钟,但会疼得像……”他喉结滚动两下,“像被五匹马往不同方向扯着四肢。”
虞鸢手里的玻璃杯哐当撞上茶几,水珠顺着桌沿滴答坠落。
她想起去年在屠宰场看到的场景,活牛被机械臂撕开时发出的哀鸣,脊椎断裂的脆响至今还在梦里回放。
“麻醉针。”她刚开口就被截断。
“她七成神经早休眠了。”卫渊指尖叩着檀木药箱,“这次要同时唤醒沉睡的神经,就像……”他忽然抓起茶几上的百合花,沾着水珠的花茎在掌心折断,“先断骨才能接骨。”
虞知涂着丹蔻的指甲在沙发皮面上划出浅浅月牙痕。她突然笑出声,像是听见什么趣事:“卫大哥知道瘫痪者怎么如厕吗?”
她指尖划过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每天两次,像翻弄破布娃娃似的挪动这具身子。”
她支起上半身时衣领滑开,露出锁骨处暗红的烫疤:“去年想试着自己倒水……”
话没说完就被虞鸢捂住了嘴,可眼里的光比手术刀还利,“与其当个喘气的摆件,我宁可赌命。”
卫渊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冬夜。
老家伙把他吊在冰瀑下练龟息功,钢索勒进腕骨时,他盯着冰层下游动的哲罗鲑,满脑子都是“要么憋死要么冻死”的念头。
当虞知扬起下巴说“现在就能开始”时,他仿佛看见冰面上倒映着当年的自己。
卫渊望着眼前少女倔强的眼神,恍惚看见十岁那年的自己蜷缩在雪地里。
当时老乞丐要折断他的脊梁逼他讨饭,他咬碎半颗牙也没低头。此刻虞知紧抿的唇线与记忆里那抹猩红竟如此相似。
“我既然应了要医你,阎王来了也带不走人。”卫渊转着银针的手忽然顿住,“只是……”
他难得有些踌躇,“待会儿行针时,你不能穿任何衣物。”
空气突然凝固。
虞鸢手里的茶盏溅出两滴水,在木桌上晕开暗色痕迹。
虞知耳尖腾地烧起来,手指死死绞着衣角,发顶那根翘起的呆毛都在轻颤。
十六年来连短裙都没穿过的姑娘,此刻却用蚊子哼似的音量挤出三个字:“我愿意。”
卫渊有些意外。他记得七岁那年给邻村小翠治风寒,不过隔着衣裳扎了两针,那丫头就哭喊着要嫁他。
而眼前这个红成虾子的姑娘,竟在羞耻与信任间选了后者。
虞知垂眸盯着青砖缝里探头的草芽。其实从卫渊踹开燃烧的房梁将她横抱出来那刻,某些情愫便如同火星溅进油锅。
此刻她甚至偷偷庆幸要褪的是衣衫而非面具,至少能让他看见最真实的自己。
“咳,我备了屏风。”卫渊摸出块素绢搭在竹架上,“你若怕羞……”话音未落,虞知突然仰起脸,眼里水光潋滟却透着执拗:“不必。”
她指尖搭在盘扣上,像拆开命运馈赠的礼物。窗外蝉鸣骤歇,满室银针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