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就位于眼前的一座小山上,可它可望而不可即——弗兰兹·卡夫卡《城堡》
莱娅在儿时就无数次听过城堡的名字,也知道在她的村庄中,有许多人从城堡里来,许多人想往城堡里去。
她在酒馆中醉汉们含糊的吵闹中知道了城堡的金碧辉煌。
她在稻田里农夫们闲散的聊天里知道了城堡的庄重严肃。
她在房门外仆人们戏谑的碎语中知道了城堡的欲望横流。
随着她长大,城堡不再是人们言语中的故事,逐渐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隔壁霍普金斯一家为了把他们小儿子送进城堡卖房卖地、攀尽关系,最终落得个血本无归、家破人亡的下场。
城堡里的一位高高瘦瘦的长胡子老爷在村庄的边缘租了房子,让自己的情妇住在里面,每周末晚祷后都会来那里幽会。
老爷们的仆人们经常喜欢欺负铁匠的儿子艾德蒙,在一夜酒醉后把他打得昏迷不醒,可是村庄里包括铁匠在内的所有人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生活中许许多多的事情如一条条丝线将莱娅与城堡捆在一起,莱娅无论走到村庄的哪里仿佛都能看见城堡的阴影。
莱娅也喜欢在忙碌一天后,走上酒馆旁的山丘,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望着远方矗立在小山上高耸入云的城堡。
城堡高高的塔尖如暗灰色的长枪,贯穿了橘红的云海。
如今,在稻草的气味和男人的琴声中,莱娅终于进入了这座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其真容的城堡。
……
卡萨丁用翅膀挥开一片茂密的树枝,他的翅膀径直穿过了细细的树枝和绿油油的嫩叶,这些事物在被触碰的瞬间破碎成五颜六色的尘沙。
布兰琪皮鞋踏上的地面也立刻破碎,露出下方的一片漆黑,布兰琪不得不将灵力凝实成固体,踩在脚下。
随着马车的车轮滚滚前进,车轮后的墨绿色的田野、田野上弥漫着泥土芬芳的小路、路旁一栋栋有炊烟升起的房屋都化成七彩的流沙,缓缓流淌到马车的前方,凝成了车轮通往前方的路。
更多的尘沙在不远的地方堆积,道路开始上升,耀眼的曙光被遮挡,阴影变得越来越庞大,直至将目光所至的事物全部覆盖,城堡就在前方。
“没想到这样的建筑居然能给我压迫感,是因为梦境主人的情感将其影响放大了吗?”
卡萨丁望着那个庞然的身影,对布兰琪说道,
“这个城堡应该和那个旅馆一样是梦境主人认识比较强烈的地方,进去就可以不用消耗魔力来维持站处,不会掉出梦境了。”
布兰琪松了口气,
“那太好了,仆从,如果再这样下去,布兰琪在今天的晚上就不得不离开了。”
确实,如果没有旅馆这个地方,昨天晚上你就不得不离开了。
虽然其实有我就可以了,倒不如说你不来才好。
卡萨丁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他问布兰琪道,
“你现在能推测出来安东尼邀请莱娅去城堡的原因吗?”
“对不起,仆从,布兰琪暂时不能。”
布兰琪回答。
和之前由黑犬庞大魔力支撑的梦境不同,这个梦境极其不稳定,离开梦境主人一定距离的事物都会破碎,卡萨丁和布兰琪也无法获得梦境中人物的身份。
而这个梦境的主人的化身正是少女莱娅,所以他们知道的只有莱娅所经历的事情。
驰行的马车降慢了速度,来到了城堡的铁闸门前,马夫对着上方的岗哨大声吆喝了几声,一桶凉水从上方落在了马夫的头上。
沉重的铁闸被缓缓拉开,马夫甩了甩头,大声咒骂着驱赶马进入门中。
布兰琪提起裙子小跑着跟在马车的后面,卡萨丁紧随其后,一同进入了城堡中。
马车在城堡的内城门前停下,大腹便便的卡斯特拉诺伯爵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看见自己的仆从安东尼和村庄里的少女莱娅站在一起时,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朝莱娅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迈着贵族从容的步态走向了门中。
卡萨丁能清楚地看见这时莱娅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从内城的大厅中,走出了一群人,他们皆穿着华丽,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看起来正值壮年,留着方方正正的棕色胡须,苍蓝色的眼眸边有着细密的鱼尾纹,穿着一身深紫带金的军礼服,腰间别着镶嵌红宝石的佩剑,胸前一排各色各样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男人大踏步走出了大厅,笑容满面地和伯爵握手。
“好久不见啊,哈罗德,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伯爵拿下礼帽,露出浅灰色的假发,弯下腰说道,
“很高兴见您安康,昂古莱姆公爵殿下,路上下大雨耽误些时间,很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安全到达就好,这么晚到,大家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危啊,毕竟现在兵荒马乱的。”
昂古莱姆公爵拍着卡斯特拉诺伯爵的肩膀,爽朗地说道,
“我先让人带你去房间,一路风尘好好休息休息,晚上还有舞会呢。”
“好的,殿下。”
公爵身后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伯爵与安东尼和莱娅进入了大厅中。
卡萨丁和布兰琪依然跟随他们进入,在与公爵擦肩而过时,卡萨丁听到布兰琪说道,
“仆从你知道这位公爵殿下吗。”
“额,昂古莱姆啊,是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大公爵,武勋出身的贵族世家,这个人能同时佩戴这么多高等勋章,应该是最有名的时候赛德·昂古莱姆吧,他在『巴克特里亚北方战争』中立下过很多战功,是巴克特里亚王国历史上很有名的将军。”
“仆从好厉害!布兰琪想起来了。”
布兰琪举起小手,
“是那位『不屈的赛德』吧,据说他率军团深入敌方腹部,斩杀了兽人们的统帅,最终带领一队骑士杀出重围。
『巴克特里亚北方战争』就是巴克特里亚王国与北方边境的兽人与巨魔部落联盟的战争。”
“对,你说的没错,布兰琪也挺厉害。”
卡萨丁强笑着说道,
“再结合一下时间,布兰琪想想……”
“还是我来说吧,再过三个月,雾之魔王卡萨丁将率军攻破巴克特里亚王国的王城,自此,原巴克特里亚王国灭亡,分裂成南北两国。”
“雾之魔王创造的迷雾之森也正从此出现,贯穿了整个巴克特里亚王国,史称『迷雾之灾』。”
布兰琪接下卡萨丁的话说道,她蔚蓝色的眼眸穿过长长的走廊,看向了在走廊中行走的少女。
少女穿棱在金碧辉煌的走廊,望着洁白透亮的大理石和浮翠流丹的东方毛毯,一幅接着又一幅让人目接不暇的美轮美奂的画作,造型奇特又富有美感的雕塑石像,空气中浮动着若隐若现的柔美旋律……
她跟随在安东尼身后,像是舞蹈般迈着轻盈的脚步,眼眸顾盼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多么美丽啊!她已然身处在自己梦里的城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