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的雾气裹着腐尸味漫进鼻腔时,林寒的后颈突然窜起凉意。
他怀里的童谣正抓着他的衣襟打盹,小丫头的体温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让他想起三日前在破庙烤火时,她也是这样蜷在他臂弯,用冻红的手指戳他手背上的血纹:哥哥的血是烫的,像烧红的铁。
可此刻那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比沼泽里泡了百年的枯骨还冷。
林寒脚步微顿,白骨的骨甲在他肩胛骨处凝成尖刺——这是灵体示警的信号。
小心!白骨的声音在他识海炸响。
几乎是同一瞬间,破空声撕裂雾幕。
林寒抱着童谣就地翻滚,后腰撞在凸起的泥块上,疼得他闷哼。
再抬头时,方才站立的位置插着半枚带血的玉簪,簪头雕着玄鸟,正是秦无涯方才举起的玉佩碎片。
血祭之魂果然敏锐。沙哑的笑声从雾中传来。
秦无涯的身影慢慢显形,左脸的肌肉已脱落大半,露出森白的骨茬,右半张脸却还留着几分年轻时的轮廓,不过...你怀里的小崽子,可没这么机灵。
林寒瞳孔骤缩。
他看见秦无涯指尖缠着血丝,血丝另一头拴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片——方才那枚玉簪的碎片,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直朝童谣心口扎去。
白骨!他嘶吼着将童谣塞进铁山怀里,鬼面骨甲瞬间覆盖全身。
左臂骨刃划破掌心,鲜血溅在骨甲上,血祭之魂被彻底唤醒,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像要挣破肋骨。
骨刃迎上玉片的刹那,林寒听见胸骨发出细微的裂响。
这是血祭过度的征兆,可他顾不上。
童谣的惊呼声刺得他耳膜生疼,铁山粗重的呼吸声里混着玉无双拔剑的清鸣,玄阴宗的锁魂咒在雾气里凝成白雾,却被秦无涯随手挥散。
没用的。秦无涯歪着头,骨茬上挂着半片腐烂的眼皮,这玉片沾了林家七代人的血,专克血祭之魂。他突然暴起,指甲穿透林寒的肩甲,你以为你能护得住谁?
当年你爹护不住林府百口,现在你连个小叫花子都护不住——
剧痛让林寒眼前发黑。
他能闻到自己血肉烧焦的味道,血祭之魂在体内疯狂吞噬秦无涯的血气,却也在加速消耗他的寿命。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跳一下都带着钝痛。
他咬着牙挥出右拳,骨甲上的尖刺扎进秦无涯的脖颈,却只带出一滩黑血。
咳...林寒踉跄后退,后背抵在腐烂的树干上。
他看见秦无涯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洞。
童谣在铁山怀里哭,玉无双的剑被震得脱手,铁山的手臂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他们都被秦无涯的血雾笼罩了。
哥哥...童谣的哭声突然变哑。
林寒抬头,正看见她脖颈处爬满青紫色的血管,小脸憋得通红,我...喘不上气
闭嘴!林寒吼得喉咙发腥。
他能感觉到血祭之魂在催促他继续燃烧寿命,可心脏已经疼得快裂开。
白骨的骨甲在他心口凝成盾牌,却挡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痛。
他想起三天前老郎中说的话:血祭之魂每用一次,寿元折损三年,你现在的心脏,最多还能撑三次全力爆发。
第三次。
林寒抹了把嘴角的黑血,鬼面下的眼睛红得要滴血。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这是血祭之魂觉醒时出现的,白骨说这是引魂线,能牵引邪祟的血气。
此刻那纹路正剧烈跳动,指向秦无涯腰间的玉佩。
想要吗?秦无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指尖捏着玉佩晃了晃,来拿啊,血祭之魂。
拿到它,你就能知道林家灭门的真相...不过...他突然掐住童谣的下巴,先拿这小崽子的命换。
童谣的眼泪滴在秦无涯手背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林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骨甲刺穿皮肤,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痛——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白骨!他嘶吼着冲上去,骨甲上的尖刺在雾气里划出血红色的光,护好童谣!
这一击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秦无涯的玉佩被骨刃挑飞,可他的指甲也穿透了林寒的心脏。
剧痛让林寒眼前发黑,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从心口涌出,染红了骨甲。
秦无涯的笑声变得模糊,他看见铁山抱着童谣往反方向跑,玉无双举着剑冲过来,可这些都离他越来越远。
要死了吗...林寒喃喃着,鬼面缓缓裂开。
他想起童谣说的那扇门,想起林昭站在门前的背影,想起被家族驱逐时母亲塞给他的血囊。
原来最疼的不是被驱逐,不是被辱骂,而是明明想保护所有人,却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陷入危险。
吃了这个。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寒感觉有东西塞进他嘴里,带着浓重的药味,像极了他小时候偷喝的苦药汤。
他本能地吞咽,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喉咙往下钻,直抵心脏。
剧痛瞬间减轻,他睁开眼,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正蹲在他面前,手里还捏着半枚药瓶。
逆魂丹,能吊你三天命。老乞丐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若想活命,去魂殿地宫找青衫。他指了指远处的山影,那里有座飞檐翘角的建筑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记住,别信魂殿的禁制,那是专门防邪修的...还有,你怀里的血囊,藏好了。
不等林寒反应,老乞丐已经消失在雾中。
林寒摸了摸心口,那里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虽然还疼,但至少能喘气了。
他抬头看向山影,魂殿的牌匾在雾气里泛着冷光,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林寒!玉无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跑过来扶住他,脸色苍白,铁山带着童谣去山脚的破庙了,那老乞丐说他认识童谣的奶奶...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寒擦了擦嘴角的血,鬼面重新在脸上凝聚。
他看向魂殿的方向,白骨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地下深处有熟悉的气息,和林家灭门那晚的波动一样。
去魂殿。林寒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厉,伪装成玄阴宗外门弟子,你在外接应,我进去...找青衫。
玉无双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她解下外袍披在林寒身上,玄阴宗的门徽在领口若隐若现。
林寒整理了下衣襟,摸了摸腰间的赤瞳血囊,转身走进雾气。
魂殿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门内传来阵阵诵经声。
林寒踩着青石板往里走,能感觉到脚下的禁制在检查他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白骨的骨甲在皮肤下微微发烫,帮他掩盖了血祭之魂的波动。
地下深处的气息越来越清晰。
林寒顺着楼梯往下走,转过三道石门,来到一座地宫前。
门楣上刻着玄鸟图腾,和秦无涯的玉佩一模一样。
他推开门,浓重的阴气扑面而来,却在看见里面的景象时顿住了脚步。
红莲跪在地上,身上缠着金色的傀儡丝。
她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嘴角还挂着血:快走...青衫客设了陷阱...
晚了。
清冷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林寒转身,看见一个穿青衫的男子从暗格里走出来。
他戴着青铜面具,身材修长,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悯:侄儿,你终于来了。
林寒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男子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和他父亲极为相似的面容——一样的剑眉,一样的鼻梁,连眼角的泪痣都长得一模一样。
你父亲至死都不愿承认我这个弟弟...男子走近两步,指尖轻轻抚过林寒的脸,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林寒想退,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多了道血阵。
他能感觉到血祭之魂在体内躁动,白骨的骨甲在皮肤下发出低吼。
男子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块刻着林家图腾的玉简,缓缓展开:你的血祭之魂...是我亲手种下的种子...
地宫的烛火突然熄灭。
林寒在黑暗中听见玉简展开的声音,还有男子低沉的笑声:别急,侄儿,我会慢慢告诉你...所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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