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背着老张在林间疾驰，衣摆被风灌得猎猎作响。
他每一步都踏断碗口粗的树枝，却又精准避开所有可能伤及背上老者的障碍——这是十年来在药谷翻山采药练出的本能，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催命符。
“快！再快些！”老张枯瘦的手指抠进他肩膀，指甲几乎要渗出血来，“我出来时看到谷口守山犬全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平时最警醒的王师叔抱着头撞墙，嘴里喊着‘冤魂索命’……”
苏挽月紧跟在侧，腰间软剑嗡鸣出鞘，剑身上流转的幽绿荧光将三人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她能清晰感觉到林昭心跳如擂鼓，那股从他体内散出的暴戾之气像毒蛇般缠着自己手腕——自上次他为救自己硬接三枚淬毒透骨钉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
“到了。”林昭突然刹住脚步。
青蚨谷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却不再是记忆里那片被灵泉滋养得翠生生的山谷。
铅灰色云团在谷顶翻涌，灵气乱流如无数银蛇乱窜，将原本青翠的山峦染得乌糟糟一片。
山脚下几株百年老松正簌簌落叶，每片叶子落地时都蜷成焦黑的卷儿，散发出腐肉般的腥气。
“幽冥气息……”苏挽月秀眉紧蹙，指尖拂过一片飘落的焦叶，叶面上立刻浮现出暗紫色的鬼面纹路，“这比我千年前所见的怨气更污浊，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提纯过。”
老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刚……刚才谷底升起来一股黑雾，我躲在药庐后看见，那雾里有张青面獠牙的脸……它扫了我一眼，我就像被人抽干了浑身力气……林昭大人，谷里的弟子们……”
林昭将老张轻轻放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掌心按在他后心输送灵力。
老人佝偻的脊背渐渐暖起来，可他自己的脸色却越来越沉——神识刚探入谷中，便被一团腐臭的黑雾撞得几乎溃散。
勉强穿透黑雾后，他看见的是比想象中更惨烈的景象：
演武场上，平日里最是英武的外门弟子们东倒西歪，有人攥着自己头发尖叫，有人抱着膝盖发抖，连谷主座下大弟子陈砚都瘫在地上，额角抵着青石板，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药园里，他亲手照料的百年朱果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树皮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黑血；而最深处的幽冥草祭坛……
“祭坛崩了。”林昭猛地睁眼，眼底血丝几乎要漫过瞳孔，“原本镇压幽冥草的九根锁魂柱全断了，地面裂开条大缝，黑雾就是从那底下冒出来的。”
“叮——检测到‘幽冥主殿’印记共鸣增强。”
熟悉的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时，林昭甚至没来得及惊讶。
淡蓝色的半透明选项浮现在眼前，每个选项旁都跳动着猩红的风险值与淡金的气运增益：
①封闭裂缝阻止扩散（风险值30%，气运增益 5，因果线：延缓幽冥之力复苏）
②进入裂缝探查源头（风险值70%，气运增益 20，因果线：触发与幽冥残魂正面对决）
③引导幽冥之力反噬（隐藏选项，风险值99%，气运增益 50，因果线：改写幽冥主殿认主规则）
林昭盯着选项，喉结滚动两下。
他想起谷主曾拍着他肩膀说“昭儿将来定是谷中最出色的药师”，想起小师妹总偷偷往他药篓里塞蜜饯，想起昨夜离开时还在给受伤弟子煎药的老张……
“先稳住局势。”他指尖点向第一个选项，声音像淬了冰，“挽月，用你的幽冥藤蔓封裂缝边缘；老张，你用我给的清灵散救醒离裂缝最近的弟子——他们吸的黑雾最多。”
苏挽月应了一声，玉手快速结印。
青绿色的藤蔓从她指尖喷涌而出，像活物般钻入地缝周围的岩石，藤蔓上绽开的淡紫色小花簌簌抖落灵粉，所过之处黑雾发出“嘶嘶”惨叫，被逼得向后退去。
林昭则从怀中摸出半块青铜残片——那是父母留下的遗物，此刻正烫得惊人。
他咬着牙将残片按在裂缝边缘，原本混乱的黑雾突然像被磁石吸引，疯狂涌向残片上的“幽”字纹路。
变故发生在刹那间。
“小心！”苏挽月的惊呼被风声撕碎。
裂缝深处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力，像无形的大手攥住林昭的脚踝，直接将他扯入地缝。
他眼前闪过苏挽月惨白的脸，闪过老张挣扎着要扑过来的身影，然后坠入无边黑暗。
再睁眼时，林昭站在一座倒悬的黑色宫殿前。
殿顶镶嵌的夜明珠泛着幽蓝光芒，照出廊柱上密密麻麻的鬼面浮雕，每个鬼面都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尖叫。
“你终于回来了……吾之容器。”
低沉如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林昭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认出这声音——三年前在幽冥古墓，他误闯封印之地时，也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当时他拼着耗光全身灵力才逃出，此刻却发现那道模糊的身影比记忆中清晰了十倍，甚至能看清对方眉心那枚暗红的火焰印记。
“我不是你的容器。”林昭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掌心悄悄扣住袖中淬毒的柳叶刀，“我是来终结你的人。”
虚影发出震得殿顶落灰的大笑：“终结？
你可知这十年来，是谁让青蚨谷的幽冥草变异？
是谁让你每次选择都恰好触碰到我的残魂印记？
你以为那系统是上天赐福？
不过是我用幽冥法则编织的茧，等的就是你这只自投罗网的飞蛾……”
林昭只觉耳中嗡鸣。
他想起第一次激活系统时，恰好是触碰到变异幽冥草的瞬间；想起每次系统升级后，获得的功法总与幽冥之力有关；想起父母失踪前留下的残片，此刻正贴在他心口发烫——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当成了培育容器！
“现在，把身体交给我。”虚影的手穿透林昭的胸膛，按在他心脏上，“我能让你见到你父母……只要你肯臣服。”
剧痛让林昭咬碎了舌尖。
血腥气在口中蔓延，却让他的神智愈发清醒。
他想起苏挽月为他净化毒素时温柔的眼神，想起老张偷偷塞给他的烤红薯，想起谷里孩子们追着他要糖人的笑声——这些温暖的碎片像利刃，刺破了虚影编织的幻境。
“滚！”林昭暴喝一声，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冰凉的灵力。
那是苏挽月昨日为他疗伤时，不小心留在他体内的树灵本源。
此刻这股灵力如活物般缠住虚影的手，顺着对方的手臂反冲回去。
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形开始变淡。
林昭趁机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系统刚奖励的万灵契约符。
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将虚影灼得不断扭曲。
“你会后悔的……”虚影的最后一句话消散在风中，“你的身边，已经有我的种子……”
地缝外的阳光突然刺得林昭睁不开眼。
他踉跄着栽倒在苏挽月怀里，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掌心的青铜残片裂出蛛网般的细纹。
“里面……是幽冥教主的残魂。”林昭抓住苏挽月的手腕，指腹还在发抖，“他说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甚至包括系统……更可怕的是，他说……”
“他说什么？”苏挽月捧着他的脸，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
林昭喉结动了动，视线扫过不远处正在给弟子喂药的老张，扫过被藤蔓缠住却仍在挣扎的黑雾，最后落在躺在演武场角落的小师妹身上。
那女孩原本圆乎乎的脸此刻白得像纸，睫毛颤动着，似乎要醒过来。
“他说，他的种子已经在我身边。”林昭声音轻得像叹息，“挽月，等下你用灵音安抚所有弟子——包括我。”
苏挽月刚要应声，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两人同时转头，便见方才还在给伤员喂药的外门弟子阿福，手里的药碗“当啷”掉在地上。
他原本清澈的双眼此刻泛着诡异的幽黑，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唇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呢喃：
“吾……已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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