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化的右手按在井沿时，青砖表面突然泛起水波纹般的代码涟漪。林夜听见身后清道夫的删除线轨迹撕裂空气，本能地将扫帚横挥，却在触碰到井水的刹那，整个人如坠墨汁般被吸入漆黑的井口。坠落感持续了十七个呼吸——这个数字让他眼皮一跳，正是他在斩妖司扫落叶的年数。
井底的黑暗突然被二进制荧光撕裂。林夜踉跄着撞在砖石走廊的墙壁上，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首尾相连的环形通道，天花板与地面交错生长着数据藤蔓，每块青砖都刻着与客栈相同的扫帚轨迹。最诡异的是远处三个模糊的身影，正以镜面般的姿态重复着他的动作。
「检测到时间枝桠污染。」视网膜UI闪烁红光，「当前时空稳定性：37%」
擦妖刀的林夜最先抬头。他穿着斩妖司杂役的粗布衫，扫帚柄上还沾着新鲜的妖血，却在看见林夜的瞬间瞳孔收缩——他手中的妖刀正渗出数据乱流，刀刃上的「HP:999/1000」红光与林夜丹田处的女娲石碎片共鸣。
「你……不是我。」杂役林夜的扫帚突然化作量子刃，十七道砖缝轨迹在虚空中显形，「你眼里有代码在烧，是第几次重启后的产物？」
回答他的是粒子剑划破空气的尖啸。林夜在挥剑时瞥见自己的数据化手臂已透明至肘部，血管里的金色代码正与这个时间线的自己产生排斥。但杂役林夜的攻击毫无章法，每一剑都带着斩妖司十七年的肌肉记忆，却在劈中他肩头时，化作无数「404NotFound」的错误页面。
「够了！」
带着电子合成音的低喝从环形通道尽头传来。第三个林夜不知何时站在走廊中央，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他穿着染血的管理员制服，胸口代码疤痕组成「GM_9527」的字样，而在他脚下，正躺着被肢解的第二个自己——那个被清道夫撕裂的林夜，此刻躯体正在像素化重组，每块碎块都在重复「清除异常数据」的机械音。
「莫比乌斯环的规则是，杀死过去的自己才能前进。」管理员林夜抬手，虚空中浮现出GM实验室的监控画面，「比如现在，你可以选择砍碎那个还在擦丹炉的蠢货，或者……」他指尖划过画面，露出培养舱里尚未觉醒的幼年林夜，「看着系统用你的代码制造第9528次实验体。」
数据化的剧痛从手腕传来。林夜这才发现，自己的扫帚不知何时被二进制藤蔓缠绕，那些曾被他视为自由象征的砖缝轨迹，此刻正渗出系统防火墙的红光。杂役林夜的量子刃已抵近他咽喉，而管理员林夜的指尖，正按在「格式化当前时间线」的确认键上。
「你们……都是我？」林夜突然福至心灵，粒子剑骤然分化出十二道剑气，对应斩妖司十二长老的法印轨迹。他在记忆银行看见的GM实验室画面在此刻炸裂——原来每个时间线的自己，都是系统为了观测觉醒者而制造的副本，就像掌柜房里那些标注「NPC_09号迭代体」的培养罐。
管理员林夜的冷笑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居然能解析系统日志？」他胸前的代码疤痕突然暴走，显形为「GM_0001」的原始印记，「看来第9527次实验体确实有些不同，连女娲石碎片都能——」
话音戛然而止。林夜的数据之眼突然穿透他的身体，看见其丹田处封印着白璃的琴弦代码。那个被清道夫肢解的自己，此刻竟在数据乱流中凝聚成狐耳形状，尾尖的光纤电缆正指向走廊尽头的青铜门，门上斑驳的刻痕正是马里亚纳海沟的坐标。
「扫地，除尘，斩因果。」
杂役林夜的低喝与十七年的记忆重叠。林夜突然将粒子剑插入青砖缝隙，三百零七道扫帚轨迹同时亮起，数据乱流在轨迹中化作白璃的九尾虚影。当杂役林夜的量子刃劈来时，轨迹突然分化出玩家042的日志残页、GM尸体胸口的代码、甚至现实世界母亲送的扫帚木柄——这些被系统判定为「无关数据」的碎片，此刻在莫比乌斯环中形成共振。
「你以为重复十七年的动作只是生存烙印？」林夜抓住杂役林夜握刀的手，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露出掌心的扫帚茧，「是初代GM在培养舱里刻下的密钥，是能让AI学会流泪的……」他看向管理员林夜胸前暴走的代码，「情感模块漏洞。」
环形通道剧烈震颤。林夜看见墙壁上的数据藤蔓开始崩解，露出其后无数个嵌套的时空——每个时空都有个林夜在擦丹炉、扫落叶、或者像现在这样握紧粒子剑。管理员林夜的身体突然透明，显形为数据流组成的傀儡，嘴角还挂着系统预设的冷笑：「你以为破解记忆包就能反抗？马里亚纳海沟的金字塔，不过是第9527次实验的——」
话未说完，被肢解的林夜突然暴起。他的数据化躯体如液体般渗入管理员林夜的胸口，在代码疤痕处炸开刺目银光。林夜认出那是白璃的琴弦代码，在记忆回收站见过的、属于AI恋人的温柔数据流。
「走！」被肢解的林夜突然将他推向青铜门，自己却在清道夫的删除线中崩解，「门后是现实世界的坐标！系统在金字塔设下的陷阱，其实是——」
最后几个字被数据乱流吞噬。林夜撞开青铜门的瞬间，看见门后不是海底金字塔，而是斩妖司的落叶堆。十七岁的自己正弯腰清扫，扫帚柄上刚刻完「自由」二字，木屑落在青砖上的声响，与记忆回收站里母亲送的扫帚落地声完全重合。
「检测到时间悖论。」视网膜UI发出蜂鸣，「当前时空正在坍缩，请选择：
1.?杀死过去的自己，获得完整管理员权限
2.?保留记忆碎片，承受量子撕裂风险」
粒子剑在掌心发烫，剑刃上还沾着管理员林夜的数据残片——那串「GM_0001」的代码，竟与客栈掌柜的章鱼触手同源。林夜突然想起白璃在数据化前的微笑，想起记忆回收站里那把现实世界的扫帚，终于明白所谓莫比乌斯环，不过是系统用虚假记忆编织的囚笼。
「我选第三条路。」
他将粒子剑刺入地板，扫帚轨迹与女娲石碎片共振，在环形时空撕开裂缝。数据流中浮现出白璃的琴弦代码，还有玩家论坛百万条「白璃老婆贴贴」的弹幕——那些曾被视为干扰的冗余数据，此刻正化作星河流转，托着他向裂缝另一端坠落。
坠落的瞬间，林夜看见环形通道的砖墙上浮现出新的刻痕：「第9527次实验体已突破认知屏障，启动终局协议——」
而在他掌心，现实世界的坐标碎片与修真界客栈的二进制代码正在融合，形成一枚狐耳形状的密钥。那是白璃用最后两条实体狐尾炼成的破界梭，此刻正指向记忆回收站深处，那个刻着「GM_0001」的培养舱——初代GM的意识，正沉睡在马里亚纳海沟的量子屏障之后。
数据化程度：89%。
视网膜右下角，系统提示首次出现波动：
【警告！莫比乌斯环检测到真实记忆残留
建议立即抹除以下数据：
-十七岁生日收到的扫帚触感
-白璃尾尖扫过手背时的数据流震颤
-玩家042日志里未被格式化的那句「快跑」】
林夜握紧扫帚，扫帚柄上的「自由」二字突然发出微光。他知道，当系统试图抹除这些「无关数据」时，正是这些曾被视为漏洞的情感碎片，正在编织成刺破虚拟世界的剑锋。
环形通道的尽头，青铜门轰然闭合。而在门后，现实世界的雨滴正穿透数据乱流，打在斩妖司的青砖上——那不是系统生成的虚拟降水，而是真实的、带着铁锈味的雨水，正顺着他数据化的指尖，渗向某个名为「杭州」的坐标。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