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生气的说：“表哥，你都谈了多少女朋友了？哪一次是认真的？你们家里也没多少钱。都被你霍霍完了。这次要钱又干嘛？”
阿良笑着说：“丽丽想买一个诺基亚手机。”
阿莲更加生气了。说：“手机。我都没有呢。我都在用BB机呢。手机你用得起吗？一分钟三毛钱。如果你那个丽丽跟别人煲电话粥。一个月电话费都得几百块上千块。你用得起吗？那东西是双向收费的。接听也要钱的。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阿良看阿莲不肯把2000块钱给他，生气的说：“好了吧，当年我姑妈如果不是去三水芦苞公社。下田干活。怎么会被毒蛇咬了？我姑姑被毒蛇咬了。你爸爸都没去给他治病。害得我姑妈那么早就去世了。你们家一直欠我们家人情呢。还有。你爸爸修水泥船。我们家也是借钱给你们家的。现在我问你要2000块钱。而且那钱本来就不是你的。是人家飞飞给我的。你为什么不给我？”
阿莲听了阿良这样的叙述，真的是气疯了。说：“我妈妈为什么去三水芦苞公社下田？还不是因为你爸爸病了需要钱。那个时候大家都是挣工分。一天就几毛钱。你爸爸病了。我妈妈想多挣点钱给你爸爸看病。才去三水芦苞公社的。你以为我们家不想送我妈妈去看病吗？被蛇咬伤了。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我妈妈去世的时候。你们家都没有来人。你还好意思埋怨我爸爸。你给我滚。2000块钱给你。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我们家了。”
说着。阿莲进入里屋。从礼物里找出2000块钱。啪的扔在了地上。
阿良也知道自己说重了。不说一句话。蹲在地上把2000块钱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拉着丽丽出门去了。
阿良走了以后。阿莲趴在桌子上哭。
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
阿莲哭了一会，说：“亲戚。这就是所谓的亲情。一天到晚的净想占我们家便宜。什么时候帮助过我们家呀？我爸爸造那艘水泥船。从银行贷款。钱不够。才问他们家借了几千块。但是很快就还给他们家了。现在还挂在嘴边上。好像欠他们家多少人情似的。”
别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能插一句话呢？只好默默的听着。
阿莲看我不作声。
眼泪汪汪的问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低着头说：“你们的家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莲被气笑了，说：“你就是笨。太笨了。比射雕英雄传里面的那个郭靖还要笨。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我去带你办理暂住证。摩托车应该也修好了。明天还要去拿摩托车呢。”
我答应了。回到了沙场。两只大狼狗饿坏了。在那汪汪的叫。
喂好了狗。洗好了澡。已经到了半夜的两三点。天都快亮了。。
第2天天亮。我早早的起来。喂好了沙场的两只狗。来找阿莲。
她还没有起床。门还在关着。
广东人只要一起床就会把门打开。
等了半个多小时，门开了。阿莲睡眼朦胧的看着我，说：“你来了很久了。怎么不敲门呢？你这个傻子。你在外面再等我一会儿。我洗洗脸。梳梳头。”
又等了半个小时，阿莲出来了。阿莲的爸爸不在家。就他一个女孩子在家。她换衣服当然要把门关上了。
她梳洗打扮好了问我：“你身份证带了吗？”
我说：“带着呢。”我看阿莲好像还是有点生闷气。忍不住说的：“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呀。亲戚嘛，就这么回事儿。我自己家亲生母亲。亲生大哥。都不疼我。一天到晚的看我不顺眼。何况你这亲戚呢。想开点。”
阿莲叹了口气说：“你从小就送给你姑妈抚养了。你姑妈就是你的亲妈吗。是你自己犯贱。非要跑去找你亲生父母。人家嫌你是累赘负担呗。你那么大小伙子了。跑去找你亲生父母。那你亲生父母不得给你准备房子，给你准备彩礼呀。不理你。不就省了一笔钱了。反正从小又没有养你。跟你有个屁感情。”
我听了心里又生气。又觉得她说的句句是真理。
阿莲接着说：“你也不想想。你姑妈你姑父把你养到15岁。啊，你跑去找你亲生父母去了。你姑妈你姑父怎么想？白养你这么大。你到你亲生父母家里。你亲生父母又觉得你是累赘。那你再回你养父养母那里。你养父养母心里面对你就有芥蒂了。就好像一面镜子。扔在地上。摔碎了。你就算想尽一切办法把它拼起来。镜子上的裂痕。也永远都在。是不是？搞得你现在像个孤儿一样。没人疼，没人爱的。读那么多书读傻了吧？天天说自己喜欢读红楼梦。都成了书呆子了。”
阿莲虽然长得瘦瘦小小。但是说的话却句句是真理。我想反驳她，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阿莲继续说：“你来我们家打工三个月了。我从来没见你给你家里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你家里的人怎么会想你呢？亲情都是互相的。也许你的亲生父母很对不起你。你的养父养母总没对不起你吧？你也不打个电话。”
我低着头不作声。许久许久才说：“我家里太穷了。没电话。”
阿联继续说：“那你写信呗。”
我说：“我来广东这么久了。一分钱都没赚到。哪有脸写信？”
阿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没赚到钱也应该写信啊。只要咱俩生意做得好。下个月我就给你钱。你别在我面前钱钱钱的。好像我欠你多少钱似的。”
我略显尴尬的说：“我又没问你要钱。只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心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是你自己想多了。”
阿莲便不再说。
我和阿莲到了村书记家门口。阿莲敲了敲门。村书记的老婆出来说：“你说出去开会去了，还没有回来。要不进家里坐坐？”
阿莲摇了摇头，说：“不了，我们就在前面那棵大树底下等吧。不麻烦婶子了。”
村书记家院子前面有一棵大树，树底下有一个石桌子。两个石凳。
我俩来到树底下。坐在石凳子上。
阿莲看着我，继续说：“我们广东有一句话，鬼叫你穷。顶住上。你来到我们广东，虽然也受过很多罪，被人逼得跳了河。但是这跟爷爷当年去南洋。那可差远了。南洋就是现在的新加坡。我们顺德很多人的祖辈都去过那里。
我听我爸爸讲。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作者木船。漂洋过海一个多月才到达新加坡。在那里就被人卖了猪仔。没有工钱。就是修铁路。三顿饭都吃不饱。后来日本人来了。打仗了。我爷爷又被日本人抓去了。干苦力。有一次。说是爆炸。我爷爷被碎砖压在墙底下。墙底下有一口井。井挡住了枪。留出了一点点缝隙。日本人没有发现我爷爷。我爷爷才捡回一条命。但是我们顺德很多人死在了新加坡。当然。也有很多人在新加坡发了财。我爷爷逃回来了。
很多人以为我爷爷在新加坡赚了很多钱。解放以后。又给我爷爷打成了右派。连累着我爸爸吃苦。
我们家从我记事起。就受批斗。就是这两年才翻的身。翻身了以后也就是几分田。一开始我爸爸就是用一条小木船。盐河打鱼。早市去卖鱼。勉勉强强的生活。前几年。村里面家家户户都发了财。盖了楼房。我爸爸嫌弃的不行。就去银行贷款。造了一艘水泥船。去河里挖沙了。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始终是村里最穷的。我抱怨过吗？我恨过我的爸爸吗？你呀。就是书读多了。书呆子。”
我一句话也不敢说。低着头。
这时候村书记回来了。阿莲带着我去了村书记家。找村书记开了一张证明。然后阿莲带着我去摩托车修理店。把摩托车拿了回来。骑着摩托车去派出所。那时候叫大良镇治安联防大队。办理了暂住证。
暂住证就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盖着大红印章子。
阿莲笑着说：“这是你的护身符。装好了。我可花了280块钱呢。”
办理暂住证280块钱一年。
办理好了暂住证。阿莲说：“本来我想这个月就给你几百块钱用用。但是你每天骑着人力三轮车去大良镇摆摊。车子上又拉着我。又拉着音响。功放。电视机。影碟机。还有一大堆录像带。挺重的。我看你骑着人力三轮车累得够呛。心里想着买一个三轮摩托车的。”
我笑了笑对阿莲说：“你不用给我钱。我又不花钱。”
阿莲嫣然一笑，说：“寄点钱给你爸爸妈妈呗。给家里写封信。”
阿莲的爸爸出去挖沙20多天，终于回来了。
阿莲高兴坏了。骑着摩托车来到岸边。摩托车还没有停稳。就像一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一个猛窜就上了她家的水泥船。差点摔倒。
船上满满一船河沙。
阿莲的爸爸是我的老板。我和老板一起把河沙子用输送带全部卸载了岸上。
阿莲的爸爸红光满面，显得特别的开心。看着我说：“高佬，我听我女儿说你最近跟他一起搭档，晚上摆摊。做卡拉OK的生意。听说生意还不错。我女儿从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现在有个伴。我也特别开心。”
阿莲的爸爸说：“这次在东莞黄江那边。帮一个老板拉一批建材。老板给了两三千块钱。所以耽误了一个星期。因为建材拉的太重。水泥船的柴油机烧缸了。有修水泥船的柴油机。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
阿莲的爸爸说完。从身上掏出一个红色的锦盒。对阿莲说：“还有几天就是我的宝贝女儿的生日了。爸爸这次赚了点钱。在东莞给你买了一条金项链。别人家的闺女都有金项链。就我的女儿没有。爸爸一直心里没有愧疚。”
阿莲高兴极了。一把抢过那个红色的锦盒。打开一看。一个黄澄澄的项链。下面还坠着一个小鸭子。黄金做的小鸭子。
阿莲激动地说：“爸爸。这得多少钱？”
阿莲的爸爸说：“23克，正好你今年23岁。”
1994年的时候黄金65元一克。
那么这条项链就1400多块钱。
1994年，在广东顺德虽然算不上很多钱。但是如果对比普通的打工仔。一个月300多块钱的工资。那也是很多钱了。
但是如果跟广东本地的其他老板相比。这都是洒洒碎的一点钱。
阿莲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戴过金项链。
兴奋的戴在脖子上。
从沙场我睡觉的铁皮屋子里找到一个镜子。其实就是一个镜片。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兴奋的不得了。
卸完船上的河沙。天已经黑了。阿莲的爸爸有点累了。就躺在水泥船的驾驶室里休息。
阿莲有点兴奋过头。非要骑着摩托车带我去逛街。去以前看不起他的那些女同学面前得瑟得瑟。炫耀炫耀。现在他也有金项链了。
也许女孩子都这样吧。有了好东西。总要在闺蜜面前炫耀炫耀。让闺蜜生气。然后自己心里面乐开了花。
然而阿莲骑着摩托车却并没有找到她的闺蜜。她的闺蜜跟她的男朋友去外面疯去了。
阿莲略显失望。
将摩托车停在广场上。专门有开摩托车的地方。
然后带着我去了德胜河边。
德胜河是大良镇最宽的河。
也是非常繁华的休闲步行街。街道上人来人往。阿莲将金项链戴在脖子上。兴奋的就像个孩子。
忽然一个人猛的撞了我们一下。一把扯去阿莲的金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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