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雪白粉嫩的脸上，柔情款款。伸出她那好像没有骨头的一只小手，握着我的手说：“那咱们现在就去请一个关公。”
我轻轻推开她的手，说：“请关公要虔诚，咱们三轮摩托车上还有回收来的旧黑白电视机。两个钻石牌风扇。一个留声机。这也太不虔诚了。等回去吧，回去我们在大良镇上请一个。”
阿莲一张小脸气的嘟嘟的，说：“好吧。”
下午我们进入另一个小区，继续一栋楼，一栋楼的吆喝，正吆喝着呢。半空中扔下几只碗。差点砸着我们的三轮摩托车。把我俩吓得赶紧停住。
阿莲忍不住破口大骂：“哪个死扑街，没有长眼睛吗？住那么高的楼，随便往下扔东西。想砸死我呀。真是大吉利是。”
广东人遇到倒霉事，总是随口说一句大吉利事。好像说了这句话。就会逢凶化吉，万事吉祥。我也忍不住吐了一口吐沫。说：“呸，真倒霉。好险呀。”赶紧把车往后退两步。倒车。离这栋楼远一点。
就发现那栋楼上还在往下扔东西，一开始扔的是锅碗瓢盆，后来将电视机都砰的扔了下来。砸在地上，好好一台彩电砸的粉粹。
小区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对阿莲说：“这恐怕是两口子打架了，不想过了。往楼下扔东西呢，你看着车。我去看看热闹去。”
阿莲说：“我也想去看热闹。”我说：“姑奶奶，咱们车上还有留声机呢。那可是古董。万一丢了呢？听话。”
阿莲把她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留声机上。然后又把台式电扇中的那个小的，压在衣服上。
锁住了三轮摩托车，说：“这下放心了吧，我就想跟你去看看。我们女人最喜欢看热闹了，有热闹你不让我看，你想憋死我？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你留在这里看车，我去看热闹。”
我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说：“一起去吧。”
我俩跑快两步，走进摔盆子摔碗的那栋楼下。果然听见楼上在大声吵吵。已经有人上去劝。我也不再往下扔东西了。
我们也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上来了。3单元4楼。楼道里站了好多人都在劝，那会人家因为好多人敲门。说不敲门就报警了。
90年代没有高空抛物就入行的这种法律。高空抛物只能说道德不好。除非真的打伤人了，那肯定还是要入刑的。没有打伤人就会被别人谴责，辱骂。说这人道德太坏。现在当然是你没有打伤人，你高空抛物只要拍到了。就要入刑了。
我和阿莲随着看热闹的人，挤了进去。只见屋里面的两口子，就好像仇人一样。横眉冷对的。男的不说话脸上脖子上，全都是指甲印。被抓的血道道一条一条的。
女的披头散发，衣服都扯破了。好在没受伤。
女的看有人进来了，开始嚎啕大哭。
两口子打架，女的蹲在沙发边嚎啕大哭。男的脸上抓的都是伤。也不知道到底谁受委屈了？
左邻右舍的都来劝慰，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社区领导。仔细的询问女的到底是为什么呀？
女的哭哭啼啼的就是不愿意说，男的就先说了：“她不愿意让我妈妈和我们一起住，彩电是结婚时候的陪嫁。但是是我妈妈出的彩礼钱买的。她就给扔到楼下去了。她现在就是疯了。没法过了。”
女的一听男的这么说，气的站起来又想打人。委屈巴拉的说：“你妈妈凭什么说我不能生孩子？是我不能生孩子吗？让你去医院检查你都不去。这怨我吗？还说跑来监督我。把我当什么了？”
男的继续说：“我妈妈要来住，每天给你炖甲鱼汤。难道对你不好吗？”
女的说：“好个屁。她是想把我养肥了，养胖了。让我变丑。提起你妈妈我就恶心。离婚。必须离婚。”
左邻右舍的人听见这样说，都觉得有点好笑。结婚两三年没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不就得了，婆婆想来一起住，媳妇不愿意，那就好好商量呗。何至于把锅碗瓢盆电视都砸了。
那么多东西扔下去，万一砸到人。房子卖了都不够赔呀。怎么想的呢？
社区领导模样的人，对男的说：“两口子吵架也不能往楼下扔东西，如果砸到人。那住院。看病。我都带你两口子花钱。万一给人砸死了。你两口子都在坐牢。”
男的不说话。用手捂着脖子上被抓伤的伤口。
女的又蹲在地上，又开始哭。
社区领导是个男的，也不好劝。左邻右舍的就过来劝女的。围观的女子比较多呀。
社区领导对女的说：“先到我们社区办公室去。说说这个高空抛物的问题。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会叫妇联来做你们的工作。”
90年代的时候两口子吵架，一般男的都是社区领导来劝劝。女的就是妇联。啊，劝劝女的。妇联的责任就是检查妇女身体，主导计划生育的工作。
90年代的时候，结婚妇女一个月就要检查一次。主要是计划生育。防止超生。
女的不愿意去，就是坐在地上哭。
社区的领导说：“你们两口子都不愿意去是不是？那我叫警察来了。你们这个高空抛物的问题，很严重。”
男的说：“我去吧，我去。”
我拉一拉阿莲的衣袖，说：“咱俩走吧。别影响做生意。天都快黑了。”
阿莲说：“看一会儿，看一会儿。看看这女的到底走不走？”
我只好陪着她继续看一会儿。
男的刚刚走出门，女的就把墙上的婚纱照拽了下来。一脚踩碎了。
男的看女的把婚纱照踩碎了，又冲进屋里。又想打架。
社区领导一把拽住了男的。
阿莲在旁边说：“真是可惜。婚纱照老贵了。就这么就踩碎了。”
那女的听见了。
那女子见阿莲这么说，生气的站起身。手指着阿莲说：“死靓妹，你说什么？你哪里来的？滚出去。”
我担心阿莲说错话惹出事了，急忙拽着阿莲往外走。
那女子好像发了疯一样，又开始摔东西。
那男的心疼自己的东西全部被女的摔了。挣脱社区领导模样的人，又跟女的撕扯在一起。如此奇葩的两口子。别人也无可奈何。
只有报警了。
我拉着阿莲的手急匆匆的下楼来，对阿莲说：“你真不会说话，差点刚才就被人打了。”
我俩启动三轮摩托车，正准备走呢，警车来了。
警察拦住了我们，说：“高空抛物的是不是你们？往哪里去？”
看热闹的人急忙摆摆手。对警察说：“在楼上呢，在楼上呢。”
我们也急忙跟警察解释，说：“我俩看热闹的，我俩看热闹的。”
阿莲看警察来了，又舍不得走了。又想看热闹。
我有点无语。只好陪着他，又调转头来看热闹。
但是还没等我们上楼呢，男的和那女的都被警察亲上了警车。
我对阿莲说：“看吧，看吧。没热闹，看了吧。快走快走。再不走天都快黑了。从佛山新区到大连有将近40公里路呢。摩托车要开一个多小时呢。赶快走吧。”
阿莲笑呵呵的说：“这个男的娶了这个女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我以后要是跟别人结婚了，不管别人怎么气我，我都不会摔东西。花钱买的呀。摔了多心疼。”
我笑着说：“那是。谁娶了我们老板的女儿？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积了多少德呀？”
阿莲哈哈大笑，伸手拍着我的后背。说：“你上辈子有没有积德？”
我说：“我哪里知道啊？我又没有孙悟空的本事。可以去地府问问阎王爷。”
阿莲说：“只要你好好的对我，永远对我好。自然就知道了。干嘛要去问阎王爷？”
我俩启动三轮摩托，慢慢的往前看。身后忽然有一个人叫住了我们，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50多岁的老者。
那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说：“你们是收废旧家电的，我看你们车上有两台旧风扇。有黑白电视机。我心里想你们应该是收废旧家电的。”
我急忙对那老者说：“是啊，本来我们都用喇叭喊的。因为看热闹把喇叭关了。看现在天气晚了，准备回去了就没开喇叭。”
那老早说：“我有个冰柜。微波炉。是我儿子以前开饭店用的。他现在不开。放在我这里太碍事了。给多少钱拉走？”
我和阿莲对望了一眼。心里想：“想不到天快黑了，还有生意。”
停下摩托车。跟着那老者去他家里。
老者打开门，冰柜放在客厅。微波炉放在冰柜的旁边。还有一些锅碗瓢盆什么的。老者问我一起给多少钱？我说：“大叔，我们不是做二手家电的最多给一百。
那斯斯文文的老者看我只愿意出100块，有点生气的说：“我这个微波炉买过来2000多呢。冰柜买过来快3000了。锅碗瓢盆加在一起5000多块钱。你就出100。哎呀，算了算了，你们走吧。”
我笑着说：“阿叔，你都知道了，现在的人生活条件好了。都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怎么卖给别人用啊？你看你自己都不用。如果你自己使用的话，你会卖吗？你要觉得我出的实在太便宜。那我再加100。200块。”
那老者还是有点生气，说：“那你这个价钱也太离谱了，我是广州的大学老师，你怎么能给我这么便宜的价钱呢？”
我尽量谦卑的笑，说：“老师您好，老师您好。但是我们是做生意。我买回去也是把它拆了。卖里面的配件什么的。你说我拆了能卖多少钱？你这些锅碗瓢盆我更不要了。就算帮你扔垃圾扔走而已。”
老者的表情稍微有一点点舒缓，说：“我也知道这些厨房用品。二手的确实不好卖。这样吧，你给500你看行吗？”
我摇了摇头，阿莲突然从后面轻轻的掐了我一下。我扭过头来看了看她的脸色。从她的面部表情中，我知道她挺想要的。
我就对那斯斯文文的老者说：“300.，真的不能再多了。您这些锅碗瓢盆啊。我都是当垃圾帮你扔掉的。在广东这个地方。谁会使用别人用过的锅碗瓢盆呢？”
老者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呀，心真黑。”
我推开那个冰柜，冰柜里面还有一大堆白瓷碗。一大堆筷子。冰柜里面特别脏。都有蟑螂。
把阿莲吓了一跳。好像女孩子都特别怕蟑螂。
我对那老者说：“您看看您看看。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蟑螂呢。把我女友都吓坏了。”
阿莲第一次听我称呼她为女友，高兴的从后面打了我两拳。
那老者也看见冰柜里面有很多蟑螂。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说：“那你们300块钱就拿去了。”
阿莲在后面嘟着一张小嘴，说：“脏死了。你别指望我帮你抬。”
老者笑了笑说：“我来帮你抬。”我急忙说：“老师。不用不用。您是尊贵的大学老师。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我抬得动。”
将冰柜拉出老者的屋子。再把微波炉抱出来。锅碗瓢盆找了一个蛇皮袋子。装在蛇皮袋子里。
拉到了三轮摩托车旁边，把两台电风扇拿下来。黑白电视机拿下来。把冰箱里的锅碗瓢盆全部拿出来。使劲一抬。把冰箱抬上三轮车。蟑螂到处跳。
把阿莲吓的妈呀，一声叫。跳出去几米远，我把所有的东西装好车。说：“快走了，天都黑了。”
阿莲说：“还有没有蟑螂啊？”
我安慰她说：“全部踩死了。没踩死的都跑了。”
阿莲说：“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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