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像一盆冷水浇在青石板上。
公孙凡云盘腿坐在茅屋后的崖边，面前摆着七颗珍珠般的丹药。这是三天前苏雨霁留下的，每颗表面都浮凸着云纹，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第七种了
他捻起最后一颗淡紫色的丹药，舌尖轻轻一舔。顿时，一股辛辣直冲天灵盖，眼前浮现出斑斓的幻觉——无数毒虫在血管里爬行，却被右手云纹散发的蓝光尽数吞噬，转化为精纯的灵力汇入丹田。
这是公孙凡云发现的空灵根新用途。自从毒龙沼泽归来，他就尝试用不同方法激发云纹的解毒能力。苏雨霁的七颗丹药恰好对应七种基础毒素，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嘶——
右臂突然传来刺痛。公孙凡云卷起袖子，发现皮肤下有几道黑线在游走——是白天在藏书阁找到的《万毒真解》残卷上记载的蚀骨散。这种毒按理说能要了筑基修士的命，可在他体内却成了滋补灵力的养料。
以毒代灵，亏你想得出来。
沙哑的声音吓得公孙凡云差点把丹药扔下山崖。韩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醉眼朦胧地晃着酒葫芦，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韩老，我...
闭嘴。韩老一屁股坐在旁边，夺过那颗紫色丹药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蚀骨散加七星海棠，药王谷的小丫头挺舍得下本。
公孙凡云心跳漏了半拍。韩老怎么知道苏雨霁的来历？
看什么看？韩老翻了个白眼，老子吃过的毒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说着突然抓住公孙凡云的手腕，空灵根不是这么糟蹋的！
一股醇厚的灵力顺着手腕涌入。公孙凡云惊讶地发现，这股灵力行走的路线与《基础炼气诀》截然不同，每经过一个穴位，就会形成个小漩涡，将体内残留的毒素尽数吸纳。
记好了，这叫醉里观天。韩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云家的小崽子要是被毒死了，老子岂不是很没面子？
公孙凡云浑身一震。这是韩老第一次明确提到他的身世！
没等他追问，韩老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往茅屋走：明日寅时，药园除草。
回到屋内，公孙凡云发现墙角那堆傀儡零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巴掌大的木盒，盒盖上刻着行小字：戌时三刻，藏书阁丙区。
怪事...
公孙凡云摩挲着木盒，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振翅声。他吹灭油灯，透过窗缝看见只机械鸟正悬停在月光下——鸟喙处闪着微弱的红光，分明是某种监视法器！
王小虎的玩具？公孙凡云冷笑，右手云纹微微发亮。在空灵根的特殊感知下，他能清晰看见机械鸟体内灵力的流动轨迹。最关键的节点在...左翅第三根金属羽！
他悄悄拾起颗石子，灌注一丝灵力弹射出去。
叮！
机械鸟应声坠落。公孙凡云迅速将其捡回，发现鸟腹刻着个玑字——天玑殿的标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鸟眼中镶嵌的留影石上，清晰地记录着他这几日研究毒术的全过程。
有意思...
公孙凡云拆下留影石，将计就计地把自己易容成韩老的模样录了一段炼丹教学，然后原样组装好机械鸟。当他将其抛向窗外时，这小东西竟然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完全看不出曾被拆解过。
天玑殿的工艺，不过如此。
戌时的藏书阁比想象中热闹。虽然已是深夜，仍有不少修士在甲区查阅功法。公孙凡云按照指示来到偏僻的丙区，这里堆满了落灰的竹简，看样子几十年没人动过。
丙区七架三层...
他在指定位置找到个积满灰尘的铁匣。刚触碰到匣子，怀里的玉佩就突然发烫！更诡异的是，铁匣表面浮现出与玉佩如出一辙的云纹，两者相互呼应，发出轻微的嗡鸣。
咔嗒。
匣子自动开启，露出本残缺的绢册。封面上《云机秘要》四个字已经褪色，但公孙凡云还是一眼认出——这字迹与养父留下的药方一模一样！
灵傀分神术...
翻开第一页，公孙凡云就被内容震惊了。这上面记载的傀儡术与当今主流大相径庭，不是用神识操控傀儡，而是将部分意识永久分割，注入傀儡形成独立个体！
这不就是...
他突然想起养父临终前说的话：别回来...当时以为是指别回村子，现在想来，或许是指别回某个地方？而那个会自己活动的傀儡零件...
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公孙凡云闪电般合上绢册，却见个熟悉的身影从书架后转出——是王小虎！圆脸少年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手里却握着把泛着绿光的短刃。
凡云师兄也来查资料啊？王小虎的声音甜得发腻，真巧。
公孙凡云注意到他左袖口沾着点油渍——是机械鸟的润滑油脂！看来这只笑面虎是来善后的。
是啊，韩老让我找些毒术典籍。公孙凡云故意晃了晃手中的《万毒真解》，王师弟对毒术也感兴趣？
王小虎笑容僵了一瞬：略懂一二。说着突然逼近，师兄手里好像不止一本？
你看花眼了。公孙凡云将《云机秘要》藏入袖中，同时悄悄运转刚刚从醉里观天心法中学到的技巧——将部分灵力转化为毒素蓄在指尖。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王小虎的短刃突然刺向公孙凡云后心！早有防备的公孙凡云侧身闪过，染毒的指尖在对方腕脉上轻轻一拂。
你！王小虎大惊失色，急忙封住手臂穴道，什么时候下的毒？
刚刚。公孙凡云微笑，放心，只是让你睡个好觉。
王小虎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离去。公孙凡云知道，这种小毒奈何不了天玑殿的探子，但至少能争取些时间。
回到茅屋已是子夜。公孙凡云迫不及待地研读《云机秘要》，越看越是心惊。这上面记载的灵傀分神术虽然凶险——分割意识可能造成永久性精神损伤——但一旦成功，傀儡就能自主修炼进化！
难怪天庭要灭云家...
公孙凡云突然明白过来。这种能自我成长的傀儡，假以时日完全可以组建一支无敌的傀儡大军！他试着按照绢册上的方法，将一丝意识注入那个自动行礼的傀儡零件。
嗡...
零件突然悬浮起来，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更神奇的是，公孙凡云感觉脑海中多了个视角——他能通过傀儡的眼睛看到自己！虽然范围不超过三尺，但已经足够震撼。
正当他沉浸在新鲜感中时，傀儡的视野突然捕捉到窗外闪过的人影——是王小虎！这家伙非但没去解毒，反而偷偷摸摸地摸向韩老的住处。
找死...
公孙凡云操控傀儡零件悄悄跟上。通过傀儡的视野，他看见王小虎在韩老门前撒下某种粉末，然后取出了个玉简准备记录什么。
留影玉简？公孙凡云皱眉。这东西比机械鸟高级得多，能记录气息和灵力波动。王小虎想偷录韩老的修炼场景？
就在王小虎全神贯注布置时，他背后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下！公孙凡云差点叫出声——他分明看见，王小虎的影子自己站了起来，做了个扼喉的动作。
呃啊！
王小虎突然捂住脖子倒地，脸色涨得发紫。更恐怖的是，他的影子真的在掐他本人的脖子！挣扎持续了十几息，当王小虎快要断气时，影子才突然恢复正常。
滚。韩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浓重的酒意，再敢窥探，下次掐断的就是天玑殿那老匹夫的脖子！
王小虎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公孙凡云召回傀儡零件，发现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早猜到韩老不简单，但能隔空操控他人影子...这是什么境界？
次日寅时，公孙凡云准时出现在药园。韩老像没事人一样指挥他除草，只是眼神偶尔在他袖口停留——《云机秘要》就藏在那里。
小子，知道为什么让你除草吗？韩老突然问道。
公孙凡云摇头。
灵药如人，各有秉性。韩老拔起株杂草，根须上还带着泥土，紫烟草性烈，需以柔克刚；白灵花娇贵，得顺毛捋...说着突然将杂草塞进公孙凡云手里，就像用毒，得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公孙凡云恍然大悟。韩老是在教他辨识药性！这分明是炼丹的基础。
还有，韩老灌了口酒，醉眼突然锐利如剑，云家的东西少碰，至少在你筑基前。
没等公孙凡云回应，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韩老脸色微变：天枢钟？出事了！
当两人赶到醉剑峰主殿时，已经有十几位修士在场。公孙凡云一眼就看见陆明远站在首位，身旁是个被白布覆盖的担架。白布下露出只青紫色的手，指甲缝里残留着黑色粉末。
是千里香！公孙凡云心头一紧。这不就是他昨天从机械鸟身上闻到的气味？
陆明远掀开白布，露出王小虎狰狞的死状——双眼凸出，舌头外吐，脖子上留着清晰的指痕。最诡异的是，他的影子竟然还保持着掐脖子的姿势！
昨夜丑时遇害，凶手用的是影杀术。陆明远的声音不带感情，有线索的，赏灵石百块。
公孙凡云偷瞄韩老，后者正专心致志地研究酒葫芦底的纹路。
另外，陆明远突然看向公孙凡云，公孙师侄昨日与死者有过接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公孙凡云心跳加速，却面不改色：王师弟向我请教毒术，我学识浅薄，没能帮上忙。
是吗？陆明远意味深长地笑了，那这个怎么解释？
他抬手一挥，半空中浮现出幅画面——正是王小虎袖口沾染的油渍特写，旁边还有行小字：机械鸟润滑剂，与公孙凡云茅屋窗台残留物一致。
公孙凡云后背发凉。这是要栽赃！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韩老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老子让他拆的，有问题？
陆明远表情一僵：韩师兄，这...
天玑殿的破鸟天天偷窥老子炼丹，拆个零件怎么了？韩老醉醺醺地搂住公孙凡云肩膀，这小子是老子的人，谁有意见？
殿内鸦雀无声。公孙凡云趁机观察众人表情——有忌惮的，有不屑的，还有几个...竟然在偷偷记录什么？
回到茅屋，公孙凡云刚关上门，就听见床底下传来轻微的咔嗒声。他警惕地摸出玉刀，却见那个改造过的傀儡零件自己滚了出来，腹部裂开条缝，露出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
子时三刻，云府相见。
字迹娟秀工整，与《云机秘要》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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