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编钟的嗡鸣穿透浓雾,江逸踩碎一片凝结着霜花的枯枝。
灵眼残留的灼痛尚未消退,视网膜上仍烙着青铜罗盘吞噬星光的诡异画面,他下意识攥紧雷瑶渗出冷汗的手掌。
参天古木在晨雾中扭曲成幢幢鬼影,北斗星纹在他们交握的掌心跳动着幽蓝荧光。
雷瑶突然扯着江逸向左翻滚,三道淬毒银针擦着发梢钉入身后树干,针尾缠绕的符咒瞬间将三人合抱的巨木蚀成焦炭。
“慕容家的追魂钉。”雷瑶撕下衣摆缠住被碎石划破的小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东南方向三十步,断龙石后有元婴威压波动。”
江逸瞳仁泛起金芒,灵眼穿透层层岩壁。
青衫女子正踏着冰凌悬浮在暗河上方,腰间玉佩折射出慕容氏特有的雪凰纹。
他猛然扣住雷瑶手腕疾退三步,原先站立的位置突然炸开九朵冰莲,寒气将满地青铜落叶冻成齑粉。
“小辈倒是警醒。”慕容雪踩着冰莲飘然而至,发间步摇坠着的玄冰珠映得她眉眼愈发冷冽。
她指尖凝出三尺冰剑,剑锋却指着雾霭深处:“但你们真以为,能快过合体境的神识锁定?”
话音未落,整片密林突然剧烈震颤。
江逸灵眼中浮现密密麻麻的猩红丝线,那些看似寻常的藤蔓竟在瞬间编织成天罗地网。
雷瑶双刀出鞘斩断扑面而来的毒藤,刀刃与妖植相撞迸溅的火星照亮了远处山崖——黑袍人负手立于孤峰,面具上的饕餮纹正在吞吐黑雾。
“黑风的傀儡丝。”江逸突然将雷瑶推向右侧岩缝,自己迎着藤网纵身跃起。
灵眼金芒暴涨,他清晰看见每根藤蔓核心都嵌着米粒大小的血色晶石。
青铜罗盘的虚影在识海中疯狂旋转,当他并指如剑点向某处虚空时,整片妖植突然发出凄厉尖啸,如同被灼伤的蛇群般急速退去。
慕容雪瞳孔骤缩,冰剑调转方向直刺江逸后心。
雷瑶的弯刀却在此时破空而至,刀锋缠绕的星纹与冰剑相撞,竟将元婴修士的本命法器震出裂痕。
借这瞬息空档,江逸已拽着雷瑶跃上横亘在裂谷上方的青铜锁链。
“阴阳桥!”雷瑶瞥见锁链尽头矗立的石碑,碑文被岁月侵蚀得模糊难辨,唯有“九婴”二字泛着血光。
江逸突然闷哼一声,灵眼不受控制地望向深渊——九颗狰狞蛇头正在岩浆中沉浮,每只竖瞳都映出他们前世浴血的画面。
慕容雪的冷笑从后方追来:“区区金丹也敢窥探黄泉之眼?”她祭出本命法宝玄冰鉴,镜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冻结成冰锥。
江逸反手抛出三枚青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微型太极阵,竟是借着镜光反射将攻击导向追来的黑风傀儡。
地底传来九婴震耳欲聋的咆哮,整座青铜桥开始剧烈摇晃。
雷瑶突然旋身将江逸护在怀中,北斗星纹在她后背交织成光盾,硬生生扛住慕容雪轰来的冰龙。
鲜血顺着她唇角滑落,却在滴到江逸手背时化作星辉消散——极速自愈的能力正在与某种古老禁制对抗。
“抓紧!”江逸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血符,灵眼金芒与星纹辉光交融的刹那,青铜锁链突然迸发耀目青光。
九婴尸骨在深渊中翻腾起滔天火浪,却恰好将黑风操控的傀儡丝烧成灰烬。
慕容雪急退时被星纹余波扫中,发髻间玄冰珠噼啪碎裂。
当两人踉跄落在对岸时,照影壁上的图腾突然活过来般开始流动。
江逸望着壁上与自己九分相似的持剑身影,耳边响起白灵的警告。
雷瑶的星纹刀却在此刻发出清越颤鸣,刀尖指向穹顶——太极云图中心,青铜罗盘的虚影正在吞吐雷光。
“还有三里。”江逸抹去眼角渗出的血珠,灵眼穿透云层看见琉璃穹顶下的祭坛。
雷瑶忽然将额头抵在他染血的肩头,呼吸间带着铁锈味:“你的心跳声……和地脉震动频率同步了。”
山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那些青丝拂过江逸颈侧时竟化作星沙飘散。
远处传来黑风沙哑的笑声,如同砂纸摩擦青铜器:“重塑天地法则?不如先看清自己是谁的棋子……”
慕容雪的冰剑再度破空而来,这次却带着元婴修士燃烧精血的杀意。
江逸转身将雷瑶完全护在身后,瞳孔中太极阵与星图同时显现。
当冰刃距咽喉仅剩半寸时,照影壁上的图腾突然射出金光,将整片山谷笼罩在梵唱声中。
青铜罗盘虚影骤然凝实,吞噬了慕容雪半数灵力。
雷瑶趁机掷出星纹双刀,刀光在虚空划出北斗轨迹,将追击者暂时困在阵中。
两人借着反冲力跌入突然开启的密道,身后传来九婴冲破封印的怒吼。
密道尽头,琉璃穹顶投下的太极光斑笼罩着青铜祭坛。
江逸腕间星纹突然灼痛难忍,他看见雷瑶掌心的北斗图案正在与祭坛产生共鸣。
当两人同时将染血的手掌按上祭台时,穹顶云图突然降下七道星光,在青铜罗盘中央凝聚成实体。
雷瑶沾满血污的脸庞在星光照耀下忽明忽暗,她转头望向江逸的侧脸,眼底流转着比星纹更璀璨的光——那是历经生死淬炼后,淬火刀剑般纯粹的信赖。
江逸掌心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七道星光在两人周身织成璀璨光茧。
雷瑶后背尚未愈合的伤口突然迸发星辉,那些飘散在空中的血珠竟化作北斗阵图,与祭坛上浮现的二十八宿星轨严丝合缝地咬合。
“天枢归位!”穹顶云图突然降下光柱,将慕容雪轰来的冰剑碾成齑粉。
黑风操纵的傀儡丝在星光中剧烈扭曲,面具下的饕餮纹发出不甘的嘶吼。
江逸灵眼中倒映着整个遗迹的灵力脉络,突然抓住雷瑶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跟着我的脉搏呼吸!”
两人的心跳在星轨共鸣中逐渐同步,雷瑶惊觉伤口渗出的鲜血不再消散,反而在皮肤表面凝结成星砂铠甲。
江逸瞳孔中的太极阵逆向旋转,竟将灵眼透视到的弱点与极速自愈的能量流动完美融合——这是连青铜罗盘都未曾记载的混沌之力。
“破!”
随着江逸暴喝,整座祭坛突然下沉三寸。
慕容雪正要结印的素手骤然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本命法器玄冰鉴在星光中龟裂。
黑风更是闷哼着倒退三步,面具裂缝中渗出黑雾凝成的血——那些缠绕在傀儡丝上的神识竟被星光生生灼断。
雷瑶的星纹双刀突然自动飞旋,刀光在两人头顶划出阴阳鱼图案。
当江逸的灵眼金芒注入太极阵眼时,整个地下空间响起编钟奏响的太古之音。
慕容雪喷出的精血还未触及地面就被星辉蒸发,黑风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半张布满古老咒印的脸。
“星陨之体...”黑袍人沙哑的嗓音首次出现波动,他残缺的右手突然化作万千咒文,“但你们承载得起吗?”
回答他的是骤然爆发的混沌光柱。
江逸和雷瑶的身影在强光中变得透明,灵眼透视到的经脉与星纹勾勒的血管竟在空中交织成树状星图。
当第九声钟鸣响彻地宫时,两人同时看到彼此眼中流转的混沌星河——那是比青铜罗盘更古老的天地法则具象。
强光消散时,青铜祭坛上只余飘散的星砂。
慕容雪捂着破碎的丹田跪倒在地,玄冰珠碎片扎进掌心都浑然不觉。
黑风残破的黑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穹顶逐渐暗淡的太极云图,忽然对着虚空低笑:“棋局才刚开始...”
江逸的视网膜还残留着时空扭曲的残影,鼻腔里弥漫着不同于地宫的檀香。
雷瑶的星纹刀发出预警般的嗡鸣,刀尖指向十步外的青铜巨门——门扉上九条衔尾蛇组成的环形锁正在渗出暗金色液体。
“不是血。”江逸用指尖沾取液体,灵眼瞬间刺痛,“是凝固的时光。”
雷瑶突然按住剧烈跳动的心口,北斗星纹在她锁骨处亮如烙铁。
当他们抬头仰望时,才发现所谓的穹顶竟是倒悬的须弥山幻影,山腰处的古刹飞檐下悬挂着三百六十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不同颜色的火焰。
“子午炼魂阵。”江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灵眼穿透青铜门看到令他窒息的画面——无数透明人影在门后重复着生前的动作,他们的时间永远定格在死亡瞬间。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魂影的面容竟与二人生死关头闪回的前世记忆完全重合。
雷瑶突然拽着江逸疾退,原先站立的地面浮现出北斗七星凹槽。
她将仍在颤抖的星纹刀插入天枢位,刀身竟自动牵引着其余六枚星纹补全阵图。
当瑶光位的凹槽被填满时,青铜门上的衔尾蛇突然开始逆时针游动。
“小心!”江逸突然抱住雷瑶滚向右侧,三道青铜箭矢擦着耳际没入岩壁。
箭尾震颤的瞬间,他们听到箭簇上附着的亡魂在尖叫——那是三百年前探索此地的蜀山剑修最后的声音。
青铜巨门在衔尾蛇完成第九次轮回时轰然开启,扑面而来的不是阴风,而是令两人灵魂战栗的时空乱流。
江逸的灵眼不受控制地望向古刹最高处的往生钟,看见钟摆上凝结的血珠正在倒流回裂纹之中。
雷瑶的星纹刀突然脱手飞向钟楼,在距离往生钟三丈时突然悬停。
刀身映出的画面让两人同时屏息——青铜罗盘的虚影正在钟内旋转,每转动一圈就有星轨被改写。
更可怕的是,罗盘中心浮现的混沌漩涡中,隐约能看到他们方才战斗的倒影。
“有人在篡改因果。”江逸的嗓音沙哑得可怕,他按住雷瑶渗血的虎口,“这些青铜器...在记录我们的命运。”
话音未落,整座古刹的青铜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划过江逸后颈,雷瑶的星纹刀却斩了个空。
当第一盏灯重新亮起时,他们看见青铜地面上多出一行湿漉漉的脚印——那脚印分明是倒着走向钟楼的。
第二盏灯亮起的瞬间,往生钟无风自鸣。
江逸突然捂住右眼,指缝间渗出金色血液——灵眼在钟声里看到了比九婴更恐怖的画面:无数个时空中的自己正在同时仰望这座古刹,而所有视线焦点处,都有个模糊的白衣身影在拨动青铜罗盘。
雷瑶的北斗星纹突然脱离皮肤,在虚空组成防御阵图。
当第三盏青铜灯亮起时,他们终于听清风中夹杂的梵唱,那声音竟与照影壁前的吟诵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此刻的诵经声里混着锁链拖动的声响,仿佛有被封印的巨兽正在苏醒。
江逸突然将雷瑶推向左侧立柱,自己反手拍向右侧灯座。
青铜灯应声旋转九十度,灯光在穹顶投射出他们从未见过的星图——紫微垣中央,贪狼星的位置赫然空缺。
“有人偷走了命星...”雷瑶的星纹刀突然发出悲鸣,刀身上的北斗图案开始扭曲。
她猛然转头看向江逸染血的灵眼,在那双金瞳深处看到了相同的震惊——两人的命宫星图里,代表因果线的红绳正在被无形之力寸寸剪断。
古刹深处突然传来玉磬清响,三百盏青铜灯同时迸发青光。
在光暗交替的刹那,江逸清晰看见有个白衣人站在往生钟下,手中握着的正是雷瑶缺失的那枚命星。
那人转身时带起的微风,吹散了钟摆上最后一滴倒流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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