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雷残光尚未散尽,陆云轩等人缓步踏入“骨狱地宫”的更深处。
与先前的白骨密室不同,此地通道如骨蛇蜿蜒,墙壁不再是骨片垒砌,而是“锁链炼骨”铸成的壁柱,每根锁链上镌刻着不同的咒痕,微弱的灵息在缝隙间窸窣游走,像是有什么在蠕动。
脚步声空荡而低沉,仿佛踏在无数亡者的灵髓之上。
“这是锁柱脊。”栖墨以血骨之感轻嗅周围,“每一处纹线,都曾贯穿过一位骨奴的魂核。”
“这些柱子……曾是活体。”
段青瑶的冰镜轻浮半空,映照四周,反射出的却不只是地形——而是过去。
“镜中倒映的,不是现在的空间。”她低声道,“是这些柱子所‘记住’的旧日死法。”
镜中浮现的,是一名咒纹师被锁链穿心、灵海自燃的瞬间。他没有挣扎,只有解脱。
“他们……没有反抗?”琴烬皱眉,“像这等折磨……为何没人吼叫?”
“反抗过的人,都没留下完整记忆。”栖墨语气冰凉。
“你不觉得这地方越来越像个‘记忆熔炉’了吗?”铎临舔了舔干裂嘴唇,火焰斧影悄然收回手臂,“我这皮都开始觉得痛。”
“那说明你还有魂。”陆云轩淡淡地说,脚步却毫不迟疑。
他看向前方——
一道高约三丈、由七根交错锁骨立柱构成的拱门矗立在地宫尽头。
七柱之间,缠绕着雷、焰、咒、音、冰五色残痕,隐约组成一块古老的“枷咒封令”,正中央,一枚“断裂的骨印”浮在半空,仿佛在等待回应。
“主骨承袭之印。”段青瑶眼神微变,“只有同时拥有五种灵能印痕之人,才会触发它。”
她看向陆云轩——此刻的他,雷印微动,周身淡淡浮现出来自伙伴们的灵息残痕。
“你早就算到了?”
“没有。”陆云轩握紧雷笔,“但我知道——幽狱,不会放我们‘一整队’进去。”
话音未落,那印章微微转动,“咔哒”一声,一股深红色的锁链气流从门缝中涌出,卷向五人足下!
“试炼者确认!”
“具备多灵源残痕,激活主骨承袭模式。”
“当前试炼模式:双人组镜像解锁。”
“试炼条件:互信、互斥、互斗。”
轰!
地面崩碎,重力翻涌!
五人骤然被一股不同方向的力量扯开,彼此挣脱,向四面八方跌落!
在天旋地转之间,陆云轩只听见一句被撕裂的呼喊:
“你这疯子!别拉我——”
是铎临的骂声。
还有段青瑶的:“我会找你!”
下一刻,陆云轩坠入骨柱深渊——
周遭一片浓黑,只有自己血中雷印微光如磷火残存。
脚底传来结实触感,他重重着地,却未震退,反而稳稳落地。
他四顾。
这是一处被封闭的圆形地宫,地板是断裂的锁链拼接而成,头顶是不断旋转的“骨轮”,像是时刻在筛选谁才有资格继续。
“骨柱不朽,何以遗失?”
那句低沉男声再度响起。
而就在此刻——骨门缓缓开启,一人一步步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灰衣,头发微乱,手中握着一截残破雷笔,脸上带着疲惫和迟疑。
陆云轩微怔。
那是他——过去某一刻的自己。
确切说,是他“第一次越阶失败”之后,曾短暂放弃过雷魂笔的自己。
“你为什么放弃?”眼前的“自己”问他,语气疲惫。
“明明知道要死,明明知道雷印要碎,为什么还要执着去救人?”
“你不是想活着吗?”
陆云轩静静地看着那张脸,许久,才淡然道:
“我想活——但不能只为我活。”
那道幻影笑了,雷笔在手中滴血,低声道:“那你活下来,又为了什么?”
“为了有一天,写下属于我自己结局。”
“而不是——被你留下的遗稿,反复重写。”
轰!
幻影炸裂,锁链翻涌!
整座地宫像是被引爆,墙体浮现出千万雷纹,雷魂链枪忽然从虚空中射出,拦腰刺向陆云轩!
“雷魂·逆影式!”
他瞬间抽笔,一笔横扫——
“雷笔·断链篇!”
雷光劈空,锁链崩裂,幻影寸寸崩碎!
而那柄雷魂链枪,却在半空化作碎光,钻入陆云轩体内,雷印随之轻轻跳动一圈。
“试炼通过。”
“雷印·升阶边界,已触。”
地面缓缓稳定。
与此同时,另一侧——
段青瑶正踏入一片浮冰构成的镜像空间,镜中无数自己与母亲、族人对峙画面交替闪现。
“段青瑶。”
“你的冷,是你自弃情感,还是……你怕被人牵动?”
镜中,一道虚影浮现,是她母亲死前那句带血的告诫:
“不要信任何人。”
段青瑶静立镜前,眼神冷淡而坚定:“我信的,不是人。”
“是我自己选的路。”
“而他——我也选了。”
她抬手,寒芒倒卷,镜裂如雪瀑崩塌。
……
同一刻,琴烬和栖墨、铎临三人各自坠入属于他们的执念空间,或幻影交战、或记忆重构、或信任考验……
五人皆走入试炼深处。
骨柱内层,五道镜像空间静静运转,各自的“执念碎片”犹如水面残波,在灵魂深处翻卷不止。
陆云轩静立原地,雷印微震,刚才融合的链枪之力尚在周身游走。
这柄由他自己“过往执念”所化的雷魂链枪,名为【逆影式】,其刃身刻着一行微不可察的雷文:“不为胜,只为守。”
“我不是那个怕死的陆云轩。”他喃喃,缓缓收笔。
此刻,空间一震,骨门浮现。
一道轻声叹息由虚空传来:“愿你笔下,再无悔字。”
地宫崩裂,雷光为界。
陆云轩的身影被一阵涌动的力量托起,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
镜影空间中,段青瑶的冰镜彻底破碎,镜中“母亲”的倒影冰冷地注视着她,随后融入无尽寒芒之中。
段青瑶独自一人站在破碎的镜雪之上,周身浮现一道全新的“冰镜图腾”——其形如莲,六瓣合拢,中央为一道裂痕。
“母亲……”她低声道,“你终究不是我的枷锁。”
“我是自己选的光。”
一瞬间,冰芒炸裂,整片镜像世界碎成漫天雪羽。
段青瑶睁开双眼,眼中浮现出“裂莲镜印”的新灵纹。她缓步走出镜域,冰靴落地无声,背影冷而坚定。
另一侧,栖墨站在遍布血咒的浮台之上。
周围无数骨文咒灵在围绕他翻飞,它们以他的声音叩问他:
“你终究只是记诵别人的咒文罢了。”
“你有真正写过自己的吗?”
“你连‘自燃的灵海’,都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不配做血骨宗的传承者。”
“你是个伪咒师!”
咒灵每一句话,都像是钉子,钉入栖墨的骨海。
可他只是缓缓跪下,血骨之手握紧一卷残页,那是多年前他第一次“自己书写”的咒语,被宗门斥为废稿。
“这句咒语——是我写的。”
“哪怕失败千次,它……是我的。”
他猛地将卷轴点燃,血焰吞卷虚空。
咒火重燃,灵海再沸。
无数咒灵尖啸消散,血骨之咒自心口浮现,封印中枢再裂一环。
栖墨大笑而起,手中浮现一把由“骨灰咒文”凝成的新刃。
“叫我疯子可以。”
“但疯子写的咒,也能杀神。”
另一端。
琴烬一人落入“断音之海”,四周是沉寂无音的灰白海域,弦已断,音不发。
他站在破碎的琴台上,面对的不是别人——是“没有音”的自己。
“你还能演奏什么?”幻影冷笑。
“你失去了全部的弦。”
“你那张嘴,只会笑,不会痛。”
琴烬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琴背。
忽然——
他举起断弦的手指,对着天空轻轻一划。
一滴血,从破指落下,划过琴背。
咚——!
海域炸裂,所有寂静崩塌!
“声音,不在弦上。”
“在心里。”
他将断指之血化为新弦,扯出一曲惊魂音浪。
断音海域如瓷裂碎,他踏音而出,弦光绕指,浮现“裂魂曲印”。
“这回,就来点真正的爆音吧。”
而在最远处——
铎临在“烈骨战场”内,一拳一拳砸碎无数自我投影。
“你怕死。”
“你曾向敌人求饶。”
“你对兄弟说过谎话。”
“你是背叛过的人。”
“你连双手都不能用了!”
每一句话,都是他自己说的。
他暴吼着狂砸地面,焚臂如岩浆翻滚!
“我怕死没错!我也犯过错!”
“可老子——没弃过兄弟!”
烈火灼骨,焰花如爆!
他从焦地中一步步走出,脚下留下熔火之痕,骨皮焦黑,烈魂新生。
“老子不干净,但老子敢面对。”
“这才叫男人。”
……
五道试炼,尽数通过。
骨柱深处,一道洪亮钟鸣响起。
【主骨承袭,试炼通过。】
【继承者:雷笔逆命者、裂莲冰心者、焚骨血咒者、噬音裂魂者、怒臂断火者】
【开启“骨信之约”——进入第二锁柱群】
众人从五处不同幻域中归返,站立在一道裂骨台阶之前。
那台阶通往更深一层,名为“骨信域”。
此域,仅对完成主柱者开放。
而在那扇骨门之后——
七十二锁柱之主,“幽狱城主”,正坐在锁骨王座之上,缓缓睁开双眼。
“他们来了?”
“太慢。”
“给他们些见面礼吧。”
他抬手,轻弹一指,一道锁柱碎片直射骨信域——
其中封印着“前任逆命者”的残魂记忆。
——那正是陆云轩“雷印的原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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