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锁山第三层封域,名曰“弦殿”。
高台如穹,弦柱横列九重,如骸骨竖琴,空气中浮满震颤的灵波。
琴烬睁开眼时,站在中央一座倒悬的石桥上,脚下是幽蓝的咒水流动,耳边全是自童年起便挥之不去的旋律。
【检测灵纹:爆音系魂识共振——】
【目标配对:执念体·兄魂·琴曜】
一道虚影,自石柱尽头走出。
那是他哥哥——琴曜,已在三年前死于“千鼓堕弦战”,而现在,正缓步走来,手中提着一柄断裂的双弦长弓,眼神温和却空洞。
“阿烬,跟我奏最后一首吧。”
琴烬手心泛起微光,残弦自动召来,贴腕而附。
“哥,你又来了啊。”
他咧嘴笑了笑,但心脏突突乱跳。
这不是第一次梦见哥哥,却是第一次,连“痛感”都真实得像骨髓在燃。
嘭——!
魂弦自动绷紧,音爆逆涌!
琴曜的动作一顿,指尖却抚过弦线:
“看我教你的第一式。”
“——弦裂·斜雨斩!”
轰!!
四道斜线音刃劈空而下,速快、力沉,夹着骨裂声浪,一瞬间将琴烬逼至断桥边缘!
“你还真打啊!”琴烬一个翻身,反弹一道“弦啸回震”。
可琴曜如无视重击,连奏三次,音线交缠,化作“暴鸣涡流”。
“你还停留在第三重的基础波形。”琴曜平静道,“你若真想用这残弦救人——”
“就别光耍帅。”
音浪卷起,琴烬双耳鼓膜刺痛,脑中炸响轰鸣!
【临界魂压达到:43%】
【是否释放·残弦第二阶段·断裂浮奏?】
“来啊!!!”
琴烬怒吼一声,双手持弦刃斩出!
唰唰唰!
残弦折光,九连斩,强行撕破音浪漩涡——但下一刻,琴曜身形一闪,从虚影中骤然现出第二魂态!
他的左半身如冰,如镜;右半身如火,如音。
双重灵性共存——这是“战曲融合态”,是曾在宗谱上记载的禁术。
“你连自己都还没整明白,谈什么救人。”
琴曜出招,左弦抚镜,右弦裂火!
【爆音·分镜双轨】
轰!!
整座桥被撕裂出音爆切线,琴烬飞身避开,落在断桥支柱边,嘴角渗血。
“妈的……”
“你从来不懂人话是吧……”
他一边骂,一边调整气息,手腕浮出青蓝魂纹。
“那就看谁先破了谁的耳膜吧。”
他闭上眼,残弦旋绕,一圈一圈编织。
这一刻,魂识全开,记忆全燃。
——母亲送的笛,老友送的弦,笑过的,哭过的,死过的,守护过的。
每一段旋律都染血,但都没断。
“哥,我这一生唯一完整的乐谱——”
“是你们陪我写的。”
他睁眼,笑得嚣张又温柔。
“那我现在奏,你给我听听看!”
【爆音裂弦·第四式·弦怒·人声共鸣·开】
唰——!
一道“笑声”般的高频音波横扫而出!
那是笑声?是怒骂?是千万人在嘶吼?!
“别拿你那破使命感来折叠我兄弟的骨头!!!”
雷光在音波中跃动!
整座桥瞬间震裂!
琴曜身形被迫退后,眉头罕见一皱:“你……不是之前那段谱了。”
“谱改了。”琴烬低头咬掉唇上血线,将其一甩在弦上。
“加了你们的骨灰当标点,读起来清楚多了。”
咚——!
音爆共鸣的最后一道尾声,化作实质冲击波,将琴曜彻底打入咒水深层!
整个梦域开始晃动!
琴烬瘫坐在崩塌的桥边,看着远方咒水燃烧。
然后,他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可以了,小朋友。”
他抬头,羽迦正站在“现实”的门槛边,对他笑着伸出手。
“别怕,我一直听得到。”
琴烬看着她那张略有些发白的小脸,咧嘴:
“我刚刚,是不是炸穿他脸了?”
“炸烂了。”羽迦一边拉他,一边用力点头,“帅得我耳朵都炸出了褶子。”
……
而此时,梦域最后一道弦柱骤然炸断。
一缕余音,飘进了现实的魂锁山洞中。
雷印震颤。
栖墨眼中闪过一道复杂光芒:
“……他也完成了。”
但谁也没注意到,那座断弦台的底座,裂出了一行古字。
琴烬回归现实的那一刻,整座魂锁山第三重的弦殿,在身后轰然崩塌。
咚!
他单膝落地,胸口灵息翻滚,一口血差点喷出,但还被他咽了下去——
因为羽迦扶住他的同时,小脸已经快哭出来。
“你再不回来,我就……就……”
“你就怎么?”
“我就把你送给栖墨当祭品,看他愿不愿意用你换点血回来!”
“噗——”
琴烬刚忍住的血,这下是真的喷了出来,顺便还差点笑岔气。
“羽丫头,你现在嘴是真毒。”他一边咳血一边笑,“我喜欢。”
“滚!”
羽迦一巴掌糊他后脑勺,“你兄魂差点要你命你都能笑?”
“哥嘛,总归还算有点分寸。”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还在闭目调息的陆云轩、栖墨等人,眼中有几分复杂,又轻声道:
“……他只是没能走到现在。”
这句话轻得像是一句自语,但栖墨抬头时,却已经听得分明。
“你梦到了琴曜?”
“梦……也可能不是梦。”琴烬转头,眼角勾起,“不过他确实比我强多了。”
“哼,你也是个疯子。”栖墨递来一枚灵核残晶,“抓紧恢复,下一场还远着呢。”
众人此刻坐落在临时开辟的阵地中,冰壳构建的半圆体,掩住余热尚存的山腹核心。段青瑶正凝神稳固冰壁,陆云轩盘坐在雷痕中心,闭目调息。
那道刚才贯穿全场的“音爆魂雷”,是由琴烬之“弦啸怒浪”撞击陆云轩残余雷域碎瓣而引发的共振。
而这也是“七魂阵”的第一场完全协同——
以音击魂,以雷作梭。
“……你刚刚的调音幅度,超出了你魂海能承受的范围。”栖墨坐在不远处,低声提醒。
“我知道。”
“你也知道,若不是陆体内那点雷魂反噬反震,你那一记是——”
“我也知道。”
琴烬坐起身,认真打断他:“但你知道不知道,我哥要杀我。”
栖墨一顿。
“他魂识里残存的执念,是要让我‘不再成为他’。”琴烬说完这句,笑了笑,“所以我就……只能再疯一点。”
“疯的代价,是七弦崩五。”陆云轩忽然睁眼。
“哟,主角上线。”
“别贫嘴。”
陆看向他腕上的残弦,果然,七枚魂珠只剩下两颗在微弱发光,其他五颗,或碎、或熄、或灰。
“你刚才那招,用的是弦脉共震。不是你的魂纹能承受的频率。”
“是我哥临时借我的。那一击,不属于我。”琴烬没有否认,摊手,“这就是我们兄弟最接近‘合奏’的一次。”
众人沉默了一下。
羽迦撇撇嘴,“那你哥真不是个好人。”
“不是人。”琴烬笑笑,“但也不是坏的那个。”
他话音刚落,四周空间忽然泛起一点点余音震纹,如水纹荡开。
“怎么回事?”
青瑶皱眉,抬手凝出一片镜霜光幕,倒映出魂锁山崩塌后的一道深层断面——
那里,似乎隐约闪过一抹银色咒纹。
陆云轩走过去,凝视那片断面,雷印微动。
【检测到:封魂碑铭·第六层·反语段】
【是否触发?】
——【否。】
陆果断地拒绝了。
但那咒纹却不依不饶,雷印上的第三道裂痕,竟随着余音共振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那碑文的某种“记忆”。
“我想我哥最后还是留了什么。”
琴烬站起身,看着那一道裂纹慢慢淡去。
“那可能不只是他留的。”陆云轩低声。
栖墨也补充:“残弦之下,若七弦尽碎,有可能开启某种‘魂镜执笔梦’。”
“那是什么?”
“……是一种逆命魂体会经历的,最古旧的精神回溯。”
“像……雷印重启?”
“不。”
栖墨看着陆云轩,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
“像是,把你拆成碎片,再问你自己一句话。”
“你,愿不愿意,成为那个雷?”
众人一时无言。
山外,寒风鼓荡,下一场战局已悄然将临。
而陆云轩,捏紧了那枚雷魂笔。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而是一道比骨海更深的问句——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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