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息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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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伍】、【肆】、【叁】……像沾血的毒蛇,在江临眼前疯狂扭动,每一次跳动都狠狠撞击着他紧绷的神经。胸膛残留的幻痛尖锐地提醒着上一次被枯爪穿心的绝望,意识深处被硬生生剜去“守护”心念的空洞感还在丝丝缕缕地泛着寒气。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张杏下颌那颗刺目的红痣带来的惊涛骇浪被求生的本能死死压住。时间!他只有五个呼吸!电光石火间,一个看似最稳妥、最符合“新郎”身份的回答冲口而出,嘶哑的吼声在死寂的喜堂里炸开:

“她是我妻!”

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在粘稠的空气中震荡。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一刹。

喜堂主位上,那穿着破烂清朝官袍、眼眶里燃烧着惨绿鬼火的“岳父”,干瘪蜡黄的脸皮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满堂宾客——那些僵硬站立、脸上涂着廉价腮红、嘴角挂着诡异固定笑容的纸人,空洞洞的眼眶齐刷刷地转向江临,纸糊的脑袋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成了?江临的心猛地提起,一丝微弱的侥幸刚在心底滋生。

呼——!

猩红的花轿帘子,毫无征兆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掀开!不是被风吹动,而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粗暴地扯开!一只手臂,一只从宽大的、绣着褪色鸳鸯的鲜红嫁衣袖管里伸出的手臂,暴露在惨淡的红烛光下。

那不是活人的手臂。皮肤是死寂的、如同在水中浸泡了数月般的青黑色,皮肉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节,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五指扭曲变形,指甲长而尖利,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更像是某种猛禽的钩爪!

这只青黑色的骨手,带着一股阴冷刺骨的腥风,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它没有半分迟疑,精准无比地、如同毒蛇出洞般,凌空抓向江临的脖颈!

太快了!快到思维完全冻结!

江临只觉一股冰冷腥臭的风扑面而来,视野里那只骨爪瞬间放大,死亡的阴影比上一次更浓重地笼罩而下!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颈骨被巨力挤压的脆响!

冰冷!坚硬!带着腐朽死亡气息的五根指爪,如同五根冰冷的铁箍,死死地、毫不留情地掐住了江临的咽喉!巨大的力量瞬间扼断了他的呼吸,气管被挤压变形,发出“嗬嗬”的、濒死的漏气声。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脆弱的喉骨在那非人的力量下呻吟、变形!

剧痛!窒息!冰冷!

死亡的触感如此清晰,如此真实!远比上一次被洞穿胸膛更令人绝望!因为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被这只来自花轿里的骨手,一点一点地、残酷地掐灭!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急速摇曳,即将彻底熄灭。

又是它!又是那面残破的古镜虚影!

就在江临的视野被无边黑暗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瞬,那面布满蛛网般裂痕、镜面浑浊如凝固血污的孽镜,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再次诡异地悬浮在他濒死的身体上方。

冰冷的吸力传来,拉扯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碎片。这一次,孽镜浑浊的镜面里,没有浮现出沉重温暖的亲情画面。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极具冲击力的场景:明亮宽敞的现代化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天际线。长条会议桌尽头,西装革履的部门主管站起身,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用力鼓掌。周围所有同事,那些熟悉的面孔——平日里或客套、或嫉妒、或真心祝贺的同事们,全都站了起来,掌声如同潮水般涌向他!投影幕布上,清晰地显示着最新一季度的业绩报表,他的名字,江临的名字,高居榜首!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满足感和成就感瞬间充盈了意识,那是他熬夜无数、殚精竭虑换来的“升职之喜”!是证明自身价值的巅峰时刻!

不!不能失去这个!这是他拼搏的勋章!是他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的铁证!

濒临溃散的意识在“成就·满足”的强烈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执念!这执念,无关亲情守护,只关乎他江临这个人本身存在的价值证明!

撞过去!

仅存的意识碎片,带着对那份滚烫成就感的极致贪婪和不舍,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狠狠撞向那悬浮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孽镜虚影!

嗡——!

孽镜虚影剧烈震荡!镜面上那片凝固的血污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声响。镜框上原本就存在的蛛网状裂痕,此刻如同活物般猛地向外延伸、扩张!一条新的、更粗更深的裂痕,“咔嚓”一声,清晰地出现在镜框边缘,仿佛这面邪异的镜子也承受着某种压力,正在加速崩坏!

时间,再次被无形巨手粗暴地倒拨!

咽喉被硬生生捏碎的恐怖剧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窒息的绝望感尚未完全褪去……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呛得江临剧烈咳嗽起来,眼前一片模糊的眩晕。

他半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指尖冰凉颤抖。喉咙处皮肤完好,但那被捏碎的幻痛感却无比真实,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错觉。

回来了!又一次!

眼前,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刚刚从【伍】跳向【肆】!唢呐凄厉扭曲的尖啸声依旧刮擦着耳膜!

意识深处,那滚烫的、如同勋章般的“升职之喜”心念,消失了。彻底被剥离了。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名为“升职”的概念躯壳,里面曾有的满足感、成就感、被人认可的喜悦,全部荡然无存。记忆里,那个灯火辉煌的会议室场景变得模糊不清,主管赞许的笑容、同事如潮的掌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温度。那份支撑他无数个日夜的“满足”,被硬生生挖走了。

孽镜的提示冰冷刺骨:【心念“升职之喜”已剥离】。同时,镜框上那道新裂开的狰狞痕迹,如同嘲弄的伤疤,清晰地烙在他的感知里。

代价!每一次都是沉重的代价!

江临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顶猩红的花轿,眼神里最初的震惊和恐惧已经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和审视取代。两次死亡!一次被岳父穿心,一次被新娘骨爪锁喉!都发生在他说出看似“正确”的回答之后!

规则…这该死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像审视一份漏洞百出的合同条款,目光如刀,扫过整个死寂的喜堂。主位上,官袍岳父依旧如同腐朽的雕像,眼眶里鬼火幽幽。两侧,那些涂着诡异腮红的纸人宾客,依旧僵硬地站立着。

等等!

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次,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

当他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身体微微晃动时,离他最近的两个纸人——左边那个穿着纸糊长衫、像是个“士绅”模样的,右边那个穿着纸糊短褂、像个“小厮”的——它们那对用墨汁潦草点出的、本该是空洞无神的“眼睛”,竟然极其诡异地、随着他身体的晃动,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江临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比死亡更深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屏住呼吸,强忍着咽喉的幻痛,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左移动了半步。

“咔嚓…咔嚓…”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朽木摩擦的声响,从那个“士绅”纸人的脖颈处传来!它那涂着厚厚白粉的纸糊脑袋,竟然随着江临的移动,极其僵硬、极其不自然地,向左边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那对墨点“眼睛”,依旧死死地“钉”在江临身上!

江临头皮瞬间炸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他又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向右边挪动了一小步。

“咔嚓…咔嚓…”

这次声音来自右边那个“小厮”纸人!它的纸糊脑袋也跟随着江临的动作,僵硬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右转动!墨点“眼睛”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锁定着他!

不止这两个!

江临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迅速扫过整个喜堂两侧!那些僵硬站立、涂着诡异妆容的纸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衣着如何,它们那些本该是死物的、空洞洞的墨点眼眶,此刻全都微微调整着角度!所有的“视线”,都穿透了粘稠的空气,穿透了惨淡的烛光,无声无息、却又无比精准地,全部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

没有眼珠,没有神采,只有两个墨点。但那无形的、汇聚成一股的“注视”,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彻骨的恶意和贪婪,如同无数条湿滑粘腻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身体,缓缓收紧!

它们…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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