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六那句“烂屁股”的威胁还在阴冷的河风里打转，林砚只觉得后腰处的三星冰痕诅咒像是被浇了滚油，针扎般的剧痛瞬间蔓延至尾椎骨，激得他浑身一哆嗦，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刚张开嘴，想再挣扎着辩解两句拖延时间，哪怕一秒也好——
“少废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钱老六凸出的眼珠凶光一闪，根本不给林砚任何机会。他那浮肿惨白的大手如同铁钳，猛地抓起地上那个轻飘飘、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纸人教练，看也不看，就像拍苍蝇一样，“啪”地一声，粗暴地将它整个糊在了那块糊满阴泥的“冲浪板”中央！
可怜的纸人被拍得几乎扁了，脑门上【包教包会】的血字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和滑稽。林砚甚至能听到那薄脆黄纸发出的、濒临碎裂的细微呻吟。钱老六自己则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整个壮硕的鬼躯瞬间化作一股浓稠、裹挟着浓烈水腥气的阴风，“呼”地卷起那块承载着林砚全部身家性命的棺材板，如同投掷一块巨石般，猛地将它甩进了前方墨黑湍急、鬼哭犬吠的忘川河中！
“噗通！”
一声沉闷的入水声，溅起大片粘稠如墨的浪花。
林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他踉跄着冲到河滩边缘，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着不祥泡沫的墨黑水面。
下一秒，钱老六那浮肿的身影在棺材板落水处凝聚成形，稳稳（或者说，是强行把自己钉在）那块阴泥板子上。而那纸人教练，则像个破抹布似的被水浪拍得紧紧贴在板子前端，它那两根林砚临时用细木棍粘上去的“手臂”，此刻正随着板子的剧烈颠簸，以一种极其僵硬、毫无生气、甚至带着几分抽搐的姿态，左右挥舞着。
那姿态，与其说是在教学“保持平衡”，不如说更像是在跳一种诡异的、濒死的抽搐舞。脑门上【包教包会】的血字在阴风和水汽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红光，讽刺值直接拉满。
“废物！这他妈教个屁！”钱老六的怒骂隔着汹涌的水声传来，他刚试图在板子上站直，一股暗流猛地从下方涌来！
轰——！
整个棺材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掀了一下，瞬间倾斜超过四十五度！墨黑的忘川河水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和无数怨念的嘶嚎，疯狂地拍击着板面，试图将这一人（鬼）一纸彻底吞噬！
“啊——！”林砚忍不住惊叫出声，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跟着飞出去了！
就在板子即将彻底翻覆的刹那，板子背面接触忘川水的位置，那些林砚刻下的恶毒诅咒——【差评烂屁股！】【永沉河底！】——骤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色光晕！红光接触到涌上来的墨黑水流，竟像是烙铁碰到了油脂，发出“嗤嗤”的轻响，冒起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烟。拉扯板子的怨念似乎被这微弱红光烫了一下，力道竟诡异地松了一丝！
与此同时，板子正面【钱老六老板专属·忘川冲浪王】的字样也似乎呼应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就在这红光与流光交织的瞬间，那疯狂倾斜的板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极其勉强地往回“扶”了那么一下！
哗啦！
板子砸回水面，溅起巨大的黑色水花。钱老六狼狈地趴在板上，差点被甩下去。他惊魂未定，随即是滔天怒火：
“妈的！晃得跟筛糠似的！废物教练！这破板子连个2级浪都冲不起来！什么垃圾！差评！差评！老子现在就给你打差评！”他咆哮着，似乎真的要去掏那块评价用的骨牌。
林砚在岸上看得肝胆俱裂，差评两个字如同催命符！
然而，就在钱老六骂骂咧咧、棺材板再次被一个稍小的浪头推得剧烈起伏，眼看又要失控时——那背面的诅咒红光和正面的广告流光再次极其微弱地、不合时宜地闪烁了一下！
板子在浪尖上以一个极其扭曲、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猛地一“顿”，险之又险地没有侧翻，而是顺着浪势歪歪扭扭地滑了下去。
钱老六已经掏到一半骨牌的手顿住了，凸出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咦？刚才那下…？”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这块糊满阴泥、造型粗劣的板子，又感受了一下刚才那股莫名出现的、极其短暂却有效的“稳”劲，把“差评”两个字暂时又咽了回去。虽然依旧在骂，但语气里少了几分笃定：“邪门…再来！老子就不信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林砚来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简陋的棺材板在墨黑汹涌的忘川河中如同一片无助的枯叶，被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抛起、砸下、甩动。每一次剧烈颠簸都伴随着钱老六暴躁的怒骂和差评威胁，每一次即将倾覆又都靠着那微弱到可怜的红光与流光勉强“苟”住，让钱老六惊疑不定地把差评暂时按捺。
纸人教练早已被水浸透，破破烂烂地贴在板子上，只剩下半个脑袋和一条“手臂”还在抽搐，【包教包会】的血字模糊了大半。
就在林砚感觉自己快要因为过度紧张而心脏停跳时，异变陡生！
前方原本就汹涌的水域，猛地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无数怨魂重叠在一起的尖利哀嚎！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不甘和毁灭欲，瞬间压过了水下的犬吠和风声！
只见一股比之前所有浪头都要庞大数倍、纯粹由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组成的墨黑色巨浪，如同从地狱深渊崛起的恐怖巨墙，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然拔高！浪头翻滚，无数张痛苦嘶嚎的嘴巴开合着，无数只虚幻的手爪疯狂抓挠着空气，卷起滔天的阴寒死气，朝着钱老六和他脚下那可怜的棺材板，铺天盖地地猛砸下来！
三级浪！真正的三级浪！
“卧槽！”钱老六的怒骂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那凸出的眼珠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死亡的恐惧！他甚至忘了差评，只想在这灭顶之灾中活下来！
轰隆隆——！
巨浪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无数怨魂的哀嚎冲击波已经先到！
“嗤啦——！”
一声轻响，本就破烂不堪的纸人教练首当其冲，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瞬间被那狂暴的怨念冲击撕扯成了漫天飞舞的黄色碎片！【包教包会】的字样彻底消失。
紧接着，那巨大的、由怨魂组成的墨黑浪墙，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拍在了棺材板上！
砰！！！
如同被一座阴山正面撞上！
整个阴泥板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瞬间被这股恐怖的力量高高抛起！林砚在岸上眼睁睁看着它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板子与水平面的角度迅速超过九十度、一百二十度…眼看就要彻底底朝天，连板带鬼一起拍进那万劫不复的忘川河底！
钱老六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怨魂的哀嚎里。
林砚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差评…烂屁股…魂飞魄散…
就在那棺材板即将完成翻转，彻底倾覆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棺材板的背面，那些刻入木质深处的恶毒诅咒符文——【差评烂屁股！】【永沉河底！】——仿佛被这灭顶的危机和无数怨魂的恶意彻底点燃！不再是微弱的红光，而是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血光！
那血光浓郁粘稠，仿佛有实质！无数怨毒、诅咒、不甘、对差评的极致恐惧意念，如同沸腾的岩浆，从那些血色的符文线条中喷涌而出！它们不再是排斥，而是化作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性的反向冲击波，带着林砚倾注的全部求生意志和怨念，狠狠地、蛮横地撞向了那即将把板子彻底拍翻的怨魂巨浪！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了冰水，又像是无数厉鬼的诅咒在互相撕咬吞噬！血光与墨黑的怨魂浪潮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无数怨魂的面孔在血光中扭曲、尖叫、消融！
这股由诅咒引爆的反冲力是如此混乱而强大，它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以毒攻毒般的野蛮力量！就在棺材板即将彻底底朝天的最后一瞬，这股血色的力量硬生生地、极其勉强地将板子那疯狂翻转的趋势“扳”了回来！
嘎吱——哐当！
棺材板像一个喝醉了酒的壮汉，在浪尖上以一种极其夸张、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姿态猛烈地左右摇摆、剧烈颠簸了七八下！每一次摇摆都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每一次颠簸都让林砚的心跟着蹦出胸腔！墨黑的忘川河水疯狂地从板面冲刷而过，钱老六死死扒着板子边缘，鬼脸扭曲，眼珠暴突，发出不似鬼叫的惊恐嚎叫。
但…它终究没有翻！
在经历了那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摇摆颠簸之后，这块糊满阴泥、刻满广告和诅咒的破木板子，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或者说，是那股混乱的血色诅咒之力与怨魂巨浪互相消耗殆尽后，让它勉强保持了…板面朝上的姿态！
它顺着巨浪残余的推力，如同一个醉醺醺的冲浪者，歪歪扭扭、姿势极其难看地…滑过了那恐怖的浪峰！
当棺材板终于从浪尾滑落，重新跌入相对平缓（但依旧汹涌）的水面时，整个河滩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钱老六趴在板子上，浑身湿透（虽然本来就是水鬼），浮肿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惊恐和刚才的剧烈颠簸而微微颤抖。他凸出的眼珠茫然地瞪着身下这块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板子，又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渐渐平息的、由无数怨魂组成的巨浪残骸。
几秒钟的死寂。
“卧…卧槽？！”一声破了音的、带着极致震惊和狂喜的嚎叫猛地从钱老六喉咙里爆发出来，在空旷的恶狗滩上回荡，“过…过去了？！真他娘的过去了？！虽然晃得老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姿势难看得像狗刨…但…但那是三级浪！货真价实的三级浪啊！卧槽！卧槽！！”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用力拍打着身下的阴泥板子，浑然忘了刚才自己差点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林砚眼前那一直悬浮着的系统光幕，冰冷的文字终于刷新：
【忘川冲浪棺（钱老六定制版）于忘川河恶狗滩成功通过3级浪测试。姿态评定：极其勉强。综合冲浪稳定性：3.0级（临界）。订单基础要求：达成。】
看着那行“达成”的字样，林砚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河滩石头上，浑身脱力，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浸透了每一寸布料。他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0.1%…真他娘的赌赢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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