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维斯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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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看到这篇故事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在天空再次亮起的时候,我把这些无用的记录当作故事书留给你,眼中有光的孩子。新来的小家伙,你或许需要它。

老实说,关于我来自哪里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喝了太多的酒。那晚我飘飘欲仙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我们称兄道弟,他们的谈吐一定说不上优雅,甚至落在任何一个舞厅都只有被嘲笑的份。海上的浪和我一样兴奋,它们碰撞着,金币散了一地,像极了刀刃碰撞那种令人窒息的声音。那酒量不行的大胖子躺倒在地,他对我很是照顾,我却叫不上他的名字。大伙嘲笑他,不加入倒是显得我太过不合群。在所有人都倒下时挺直站在酒桌前的我好像是这世界的王!你知道嘛那感觉太棒了。可悲的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眼前一黑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眼前只剩下大海,还有眼角上已经被风干的鸟屎。我的身下有成堆的酒瓶。他们还是丢下了那些占用空间的空酒瓶。我被吊在酒瓶堆的一边,我的右脚被绳子牢牢的绑住,若不是这样,恐怕海里的鱼又能美餐一顿。这种绳结我见过,如毛虫般的扭曲,整个世界除了那个胖子估计没有人能把绳子系的这样不自然。经过整整一天的漂流,总算是让我看到了陆地,这是一座巨大的岛。我发誓这像极了非洲大陆的边缘,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白净的沙漠。在视野的尽头,有一丝丝绿意。我的内心是崩溃的。神不想宽恕我的罪孽要我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却带有玩味的将一抹绿意摆在眼前给了我生的希望。这是一场我与神的对弈,他赌我会向着那一抹绿意狂奔,最后死在在那路途之中,这恐怕是他多年来解闷的方式。将酒瓶里的残酒集中在一起也不过半瓶,加上我那肮脏的尿也就是一瓶的量。我走不出这片沙漠。

一路浑浑噩噩,身体上的痛意也逐渐消散,除了机械性的在沙地上前进,我不敢有半丝多余动作。眼角的沙粒越积越多,索性就闭眼行走。

我来自东方最强大的王国,军队的强悍足以踏平每一个不给予国王足够多好处的东方国家。隔壁小镇的镇长在南边的国家游历时,护卫的马受惊踩死了路边的商贩随后被关在了牢房。他们那以美丽圣洁出名的美女国王,经过了多少夜的翻云覆雨,直到最后做了镇长的长期情人,才将事情平息。即使我生在边境,这样的事在我的眼里也太过平常。有位波斯来的怪人。旺盛的好奇心促使着我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他,他的小店总是散发着奇异的香料味道,墙上挂满了古怪的图腾和羊皮卷。

直到某次暴雨夜他用布满刺青的手按住我肩膀,浑浊眼珠突然转为金红:“孩子,你额间的黑气,是被神选中的印记。”那时我只当他醉了酒,没多久后这怪人因为偷了守城官的贴身衣物被打了个半死,那之后他去哪了没人知道。如今深陷沙漠,这句话却像毒蛇般噬咬着我的理智。

喉间泛起铁锈味时,沙粒突然开始吟唱。它们聚成漩涡,吐出半截腐朽的船桅杆,铜制铭牌上刻着我从未见过的文字——与怪人店里某幅羊皮卷的笔迹如出一辙。当我触碰铭牌的瞬间,整片沙漠开始翻转,脚下的白沙化作液态,将我拖入深不见底的沙渊。

再度睁眼,我置身于颠倒的古城。房屋悬在头顶,居民用倒吊的双腿行走,他们的瞳孔里映着同一个画面:我被绑在船舷,胖子举着弯刀逼近。“欢迎来到蜃楼赌局。”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位身披流沙长袍的老者踏着碎镜走来,他的脸由无数张我的面孔拼凑而成,“你必须回答三个问题,答错,便永远成为沙漠的养料。”

第一座悬浮的钟楼响起丧钟,老者举起沙漏:“你为何被遗弃在海上?”我正要开口,脑海却闪过无数记忆碎片——酒馆里胖子往我酒中撒的白色粉末、他腰间晃动的铁锚与古城穹顶的图腾完全重合。答案呼之欲出时,沙暴突然吞噬了老者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七具戴着铁锚项圈的干尸,它们空洞的眼窝中爬出萤火虫,尾焰组成猩红的警告:“别相信会系绳结的人。”

第二座钟楼开始倾斜,世界变得粘稠如蜜。老者的声音混着海浪声传来:“那抹绿意究竟是什么?”我望向远处,绿洲突然长出獠牙,化作巨鲸的虚影。曾在怪人店里见过的古籍画面在眼前浮现:传说大航海时代,某位巫师将自己的心脏炼成绿洲,引诱贪婪者成为心脏的新容器。当我说出答案,脚下的沙地裂开,露出浸泡在水银中的心脏,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无数名字。

最后一座钟楼轰然倒塌,老者的真实面容终于显现——竟是海上那个胖子。他手中的弯刀滴着我的血:“这场赌局的庄家是谁?”沙暴中传来万千灵魂的嘶吼,我突然想起波斯怪人临终前塞给我的羊皮卷,背面用血写着:“当沙漠说话时,记住,所有故事都是谎言的镜像。”答案如闪电劈开混沌:“是我自己。”

胖子的身体开始崩溃,化作漫天金砂。沙漠重新归于平静,只有那抹绿意依然在远方闪烁。而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在这座由谎言与欲望堆砌的沙之迷宫里,我必须找到自己真正的心脏,否则将永远成为下一个引诱他人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