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戒的震颤在指间逐渐平息,马逸尘望着掌心尚未干涸的金色液体若有所思。
这抹星辉般的色泽让他想起昨夜观星时,北斗第七星摇光破开云层的刹那清辉。
陈灵悦的同心结丝线还缠在无名指上,此刻竟与玄灵戒裂纹中渗出的金液缓缓相融,在夕阳下折射出孔雀翎羽般的光晕。
庆功宴要开始了。少女指尖拂过他腕间凝固的金痕,鎏光在她葱白的指节跳跃,父亲特意请来醉仙楼的灵厨,说是要犒劳我们的北斗阵...
马逸尘将沾血的帕子塞进袖口,抬眼便撞进族人们灼热的目光里。
演武场四周的赤焰石灯笼次第亮起,将悬挂在朱漆门廊下的十二盏血灯笼衬得愈发妖异。
他能清晰分辨那些欢呼声里的暗涌——马傲天正倚在千年紫藤架下擦拭佩剑,剑锋倒映着他阴鸷的眉眼,四周聚着七八个平日就爱挑事的旁系子弟。
庆功宴设在祠堂前的九曲回廊。
当马逸尘走过第七道月洞门时,发现廊柱上刚贴的彩绸竟被人泼了墨。
浓黑的污渍沿着少年英杰四个烫金大字蜿蜒而下,在杰字最后一捺处凝成狰狞的鬼脸。
陈灵悦的鲛绡披帛无风自动,腰间缀着的九星罗盘发出示警嗡鸣。
别碰。马逸尘拦住要去擦拭的侍女,指尖轻触墨迹时,玄灵戒突然将一缕腥甜气息渡入识海。
这是掺了黑水玄蛇毒液的松烟墨,沾染者三日之内必生癔症。
他余光瞥见假山后闪过的灰衣下摆——正是马傲天最忠心的狗腿子马六常穿的粗布短打。
宴席间觥筹交错的喧闹声里,马逸尘的青铜酒樽突然裂开细纹。
陈灵悦腕间的明月珰叮咚作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向祠堂方向。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将长老甲绣着饕餮纹的深紫袍角拖出长长阴影。
老人手中捧着的,正是本该供奉在祖祠第三层暗格里的《北斗阵枢要》。
尘儿,这道冰魄银鱼羹用的是三百年份的寒潭鲟。二叔公殷勤的劝酒声在耳边炸响,你如今既参透了北斗杀阵,也该为族中晚辈讲解阵眼转换的要诀......
马逸尘的竹筷突然在碗沿磕出清响。
西南角的宴席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听说青云门那十二盏血灯笼,需得用活人魂魄做灯油呢。说话的是马傲天的表弟马元驹,他正用筷子戳弄着鱼眼,咱们这位大英雄当时站在天权位,莫不是......
陈灵悦的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溅出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冰晶。
马逸尘按住她微微发抖的手背,玄灵戒的金液突然在皮下流转,将少女掌心的寒气化为暖雾。
他能感受到宴席间至少有二十道目光在暗中窥伺,像毒蛛吐出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后颈。
谣言在第七日黎明攀至顶峰。
马逸尘晨起练剑时,发现院中那株百年金丝桃竟被人连根掘起。
焦黑的根系间缠着写满咒文的黄纸,看字迹竟是模仿他的《北斗阵注解》。
更蹊跷的是祖祠檐角的青铜铃铛全部转向东南,那是族中举行问罪仪式时才有的布置。
他们说你在阵眼埋了噬魂钉。陈灵悦将冒着热气的药盅放在石桌上,裙摆沾着夜露,今早执法堂的铜雀钟响了七声,这是要开族老会的前兆。
马逸尘擦拭剑锋的动作顿了顿。
玄灵戒突然将三日前某个画面投射在他识海:马傲天在藏书阁暗室,正用影玉复刻他注解阵法的笔迹。
戒面裂纹中渗出的金液此刻化作丝线,竟将影玉表面的防御阵纹拆解成无数星点。
祖祠前的青石广场聚了黑压压的人群。
马逸尘踏上台阶时,看见马傲天正在香炉旁与执法长老低语。
那人手中捧着的檀木盒里,赫然躺着一枚刻着青云门印记的噬魂钉。
陈灵悦的明月珰突然发出凤鸣般的清音,她腕间缠绕的同心结丝线无风自动,在阳光下显露出北斗七星状的暗纹。
跪下!长老甲的龙头杖重重顿地,筑基期的威压震得梁柱簌簌落灰。
马逸尘背后的玄灵戒突然变得滚烫,戒面裂纹中涌出的金液顺着脊椎爬向后颈,在皮肤上凝成微型星图。
他清晰看见长老甲袖中藏着的问心镜——镜面倒映出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一团燃烧的星云。
昨夜子时三刻,你在何处?长老甲指尖抚过噬魂钉表面的血槽,那里残留的灵力波动竟与玄灵戒产生微妙共鸣。
马逸尘正要开口,忽然察觉陈灵悦的同心结丝线传来细微震颤。
丝线末端指向祖祠房梁某处,那里有块松动的瓦片正渗出与金液同源的星辉。
马傲天突然上前半步:禀长老,当夜有人看见逸尘兄长在祖祠后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玄灵戒的金液突然在马逸尘掌心凝成微型北斗,而梁上星辉竟与之遥相呼应,在瓦片缝隙间拼凑出半枚残缺的玉佩纹样——正是那日青铜面具人佩戴的图腾。
疾风掠过广场,陈灵悦的披帛突然卷住马逸尘的手腕。
少女指尖不知何时多了片带血的鳞甲,那是今晨在金丝桃残根中发现的黑水玄蛇鳞。
马逸尘望着长老甲越来越冷的眼神,玄灵戒的裂纹突然开始逆向生长,戒面淌出的金液在袖中悄然勾勒出某个反制阵法的雏形......马逸尘腕间的玄灵戒突然迸发耀目金芒,戒面裂纹中涌出的星辉在半空交织成旋转的星图。
他抬起左手凌空画符,金液随着指尖轨迹凝结成北斗七星的纹样,弟子愿请玄灵戒溯光为证。
祠堂檐角的青铜铃铛齐齐震颤,长老甲绣着饕餮纹的袖口无风自动。
星图中央浮现出影影绰绰的画面——那是三日前演武场上,马逸尘以竹枝为剑挑开十二盏血灯笼的瞬间。
玄灵戒的金液竟将当时每道灵气流转都拓印成淡青色光痕,连对手衣襟被剑气掀起的褶皱都纤毫毕现。
天枢转摇光!陈灵悦突然指着星图中某处惊叫。
画面里马逸尘旋身避开暗器的动作被分解成七重残影,每道残影足底都凝着北斗阵特有的星芒。
长老甲袖中的问心镜突然脱手飞出,镜面映出的星云与星图产生共鸣,在祠堂上空投射出更大的灵气脉络图。
马傲天倒退半步撞上香炉,青铜鼎身雕刻的狻猊兽首正巧抵住他的后腰。
星图中清晰显现出他表弟马元驹往松烟墨里掺毒时颤抖的指尖,还有藏书阁暗室里影玉复刻笔迹时留下的灵气残渣。
族老们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执法长老手中檀木盒突然炸开,那枚噬魂钉表面的青云印记竟在星辉下显露出马氏宗祠的暗纹。
六丁六甲拓影术?长老甲的龙头杖突然点在马逸尘肩头,筑基期的威压却化作春风细雨,这玄灵戒竟能回溯三日内的灵气轨迹?
马逸尘感觉戒面裂纹中渗出温热血气,这是过度催动金液的征兆。
他强忍眩晕拱手道:玄灵戒需饮主人精血为引,每溯光半刻便折寿三日。话音未落,星图中突然显现马傲天昨夜潜入祖祠更换青铜铃铛的画面——他腰间的玉佩不慎刮蹭梁柱,落下与瓦片缝隙间相同的图腾碎屑。
人群轰然炸开。
陈灵悦的九星罗盘突然飞出,盘面嵌着的月白石正对马傲天眉心。
少女指尖在虚空勾勒出冰棱阵纹,那夜子时三刻,马师兄正在帮我疏导被毒墨侵蚀的经脉!罗盘投射的光幕里,清晰映出两人在药庐运功时蒸腾的青色药雾。
够了!长老甲突然捏碎问心镜,飞溅的镜片在半空凝成锁链捆住马傲天。
他深紫袍角涌动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张开巨口吞下星图中所有罪证,马傲天伪造青云门信物,按族规当废去修为,囚于寒潭洞三年!
马逸尘却上前拦住执法弟子,且慢。玄灵戒的金液突然凝成细针刺入马傲天眉心,从他识海中扯出一缕带着血腥味的记忆残片——那是半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指尖正把玩着刻有噬魂钉图腾的玉佩。
祠堂突然陷入死寂。
陈灵悦的明月珰发出清越凤鸣,她腕间的同心结丝线突然绷直指向东南方,这是...青云叛徒赤霄子的追魂印!
未等众人反应,天际突然传来穿云箭的锐响。
一只青羽玄尾的机关鸟撞碎祠堂窗棂,爪间抓着的羊皮卷滚落在香案上。
长老甲展开卷轴时,上面用朱砂绘制的山脉纹路突然立体浮现,某个被雷电笼罩的山谷虚影悬浮在半空,隐约可见残破的石碑上刻着璇玑古篆。
璇玑秘境现世?二叔公手中的酒葫芦摔碎在地,陈年竹叶青的香气混着祠堂檀香弥漫开来。
羊皮卷角落的青云门印鉴正在渗血,这是修真界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长老甲的龙头杖重重顿地,震落梁上积年的香灰,七日后的朔月之夜,筑基以下弟子随逸尘前往秘境探查。他深紫衣袖拂过马逸尘肩头时,悄悄将半块残破的星纹玉佩塞入其掌心。
暮色四合时,马逸尘独自站在被掘毁的金丝桃树前。
玄灵戒的裂纹中渗出丝丝金液,与玉佩表面的星纹产生微妙共鸣。
陈灵悦提着琉璃灯走来,灯影里浮动的却不是烛火,而是某种游动的星屑。
醉仙楼的灵厨送来了冰魄银鱼羹。少女的披帛扫过焦黑根系,带起细碎的金色光点,他说这道羹需佐以千年雪莲,而雪莲...正是璇玑秘境的特产。
夜风掠过祠堂飞檐,青铜铃铛忽然全部转向正东。
马逸尘望着掌心渐渐隐入皮肤的星纹,忽然听见玄灵戒深处传来遥远的潮声——那是海浪拍打悬崖的轰鸣,夹杂着锁链断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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