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唤江无息,乃上官秋水的关门弟子,年届四十,心思杂乱,以至武功平平。
风小刀环目一扫,见船上有三分之一无间岛人,另三分之一看来与无间交情深厚,只一个靳无尘,自己就未必是对手,更何况双方加起来共有二百多人!
幼时在山寨的隐忍和若水的淡然谦让,让他学会对别人的欺侮挑衅一笑置之,但他绝不容许别人轻蔑师父,当即手按刀柄,朗声道:“我自己不成材,有什么做错,还请师兄直接示下,好教我知错能改,但若再有旁人说一句师父闲话,无论是谁,就算我只一人,也奉陪到底!”
路潇遥瞄了风小刀一眼,心道:“他不愿拖我下水,才说他只一人,可是我自己知道就算天塌下来,我总要帮他的!”
她暗暗捏上几枚八方不动符,心想若真开打,得先发制人。靳无尘道:“风师弟不必多心,大伙儿都十分敬重若水师伯,但我也想请教无间有什么做错,教你大动肝火,一连出手教训三名师侄,如此不留情面?这三位师侄出道甚早,向来洁身自爱,江湖上人人赞扬,若有得罪处,风师弟大可告知一声,由岛主亲自审讯,才不至破坏自家情谊,又冤枉了子侄辈。”
风小刀终于明白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击败玉冰华等人,对无间而言,实是奇耻大辱,心下黯然:“看来这怨气是不易解了,他们不只对我恨得厉害,也连带恨上师父,他话中已敬重师父,我且忍一口气,总不能再连累师父名声才好。”
便软口歉然道:“我初涉江湖,不懂规矩,师兄教诲,小刀日后必谨记在心。”
众人暗想这场风波总该过去,江无息却道:“日后?那你是打算日后在教训我们之前,先向岛主告状么?”
风小刀回道:“对于相斗一事或有误会,不知要如何赔罪师兄才可息怒?”
江湖中人常以摆酒泯恩愁,他心想若能一巡酒过,让怨事化解,自是最好,江无息冷哼道:“如何赔罪你便做得到么?要你留下一只膀子,你也给得起么?”
众人听到这儿,心中已一片雪亮,无间是不会罢手了。路潇遥再忍不住起身拱手道:“小侄亲眼所见,是师兄们先动手,小师叔还救了人,请靳师叔明察。”
虽然她不知道风小刀为何与宫紫风动手,但云水天和玉冰华先下杀手,她可是清楚看在眼里。
此言一出,众心哗然,却都噤声不语,均想莫要在海上演出一场同门喋血才好。
靳无尘精光一闪即逝,微笑道:“路师侄,谁先下手,就算亲眼见到又作得准么?中间情由怕不足为外人道,咱们无间、无邪向来合作密切,亲如一家,莫怪师叔老人家啰嗦,论辈分,就算有什么意见,也该是路师兄来跟我说。”
路潇遥忽然明白靳无尘一开始大力吹捧自己,就是要把无邪门拉在同一阵在线,现在又搬出辈分之说,更是要她和风小刀划清界线。
画儿也听出这些人是故意惹事,便急着去找孤焰,她知道主人不爱待在除魔群豪中,索性连晚膳也不用,却正好遇见孤焰看着邪问覆灭。
靳无尘又转问风小刀道:“我无间七绝剑法讲究的是个『绝』字,风师弟可知那『绝』字是什么意思?”
风小刀道:“请师兄指教。”
靳无尘道:“那是要无间弟子心中牢记『自身需净绝七毒之念、处世需尽绝邪魔妖道』,倒不知你无欲派的『无欲』二字又是什么意思?还请师弟指点一番,否则我从师弟的行为还真是不明白!”
风小刀按捺住气,恭敬答道:“无欲二字,用于修心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仞千丈、无欲则刚』。”
靳无尘冷哼道:“无欲则刚?所以你急着对付无间弟子,是为了显扬无欲比我无间更刚强?年轻人想扬名立万固无不可,但手段上须斟酌些,残杀同宗可不是什么光采事!”
说到后来,口气已颇为严峻。风小刀道:“无欲派宗旨『无惹尘埃一身轻,欲渡湖海百年隐』,小刀再不肖,也不敢或忘,怎会为了想追逐名声就戕害同宗?”
靳无尘道:“不是为了扬名?那就是年轻人爱争强比胜、逞凶斗狠!既是如此,我无间武学也算薄有名声,就不知风师弟以为无欲刀法和七绝剑法哪个更高明些?”
这是明摆着一道左右两难的难题,如果风小刀答无欲派高明,就是目中无人,否则就是自眨门派。风小刀恳切道:“我们两派武功皆是无心祖师所创,怎有高低之分?其实江湖中任何一派武学都是前辈高人的心血结晶,只要练到顶峰,都能在武林中矫然傲立,若真有差别,也只在个人修为深浅而已。小刀从前虽未能与无间交往,心中一直敬重向往,今日能与各位师兄弟相聚,实不胜欢喜,此刻魔门开启、中州危急,我二派既出同源,不是更应该互相扶持、同心合力?若内斗不休,只会为魔人所趁。”
他这番话只是心中所想、当即说出,自然说得诚恳动人,毫不矫情。
群雄均想无间贵为中州领袖,向来盛气凌人,反倒是风小刀谦让大度、不卑不亢,还赞扬各派武学,忍不住就喝起采来。
靳无尘见群豪议论纷纷,立刻又道:“风师弟初涉江湖,才害怕妖魔来攻,但我无间长年对付魔界,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现下又有各路英雄相帮,妖魔怎敢到此撒野?”
群雄豪气附和道:“不错!妖魔见到咱们,早夹着尾巴逃了!”
江无息抢白道:“我瞧他不只爱争虚名、逞凶斗狠、胆小如鼠,更是贪花好色,『无欲刀法』干脆改名『情欲刀法』算了!”
群雄中有人不禁笑出声来,有人则嗤之以鼻,觉得如此眨低人家武学实在太过份。
风小刀万想不到无间当众羞辱无欲派武学,盛怒之下,口里虽不分辩,双目却睁如金火,紧按薄冰的手青筋暴突,已是动刀在即。
常月仗着人多势众,悠悠搭口道:“情欲刀法!嘿嘿!光听名字就销魂得很,倒不知怎抱着娘儿们练?是该摸一把呢还是亲一口……”
倏地,他颈边一阵刺痛冰凉,一撮灰发连着血水飘落,只见风小刀眼神锐利得有如薄冰上的寒光,而那把鬼魅之刀已利晃晃地插在膳桌上!
常月颈子留了一道皮肉伤,他连风小刀怎么出手都未看清,不禁吓得脚底发冷,脖子一缩,再不敢多口。
江无息见识到风小刀身手,也十分害怕,悄悄移了身躲在靳无尘背后,才又强着嘴皮道:“反正你仗恃着武功高强,早对三名师侄下毒手,又怎会敬重我这个不中用的师兄?只不过啊,就算武功再高,也难杜悠悠众口。”
风小刀铁青着脸,沉声道:“在下自认行事光明磊落,何须杜悠悠众口?”
他不再自称“师弟”,表明已跟无间划了线。
江无息道:“你三次出手教训我无间师侄,难道不都是为了娘儿们?”
风小刀一愕,不知江无息是什么意思,但回想从前却是答不上话,第一次他为小蝴蝶和宫紫风对打,第二次和第三次虽不是为女子之故,也有菊仙歌和公子蒻牵扯其中。
江无息质问道:“你是为夺人妻女还是淫人妻女?”
众人听他越说越不堪,都知是存心挑衅,不禁越加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