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刀赶紧发足狂奔,瞬间掠过点点树梢,直奔了大半夜,脚下密丛林渐渐转成枯木林,暗夜之中,满天横张乱刺的枯枝条随风摆晃,仿佛妖魔狂舞。
幸而他轻功绝佳,在枝尖上一沾即过,但靴子、裤管上仍被割刺出无数破孔,再奔一阵,枯木林已到尽头,前方竟是一片悬崖,他大为惊愕:“怎么没路了?”
一阵阵碰然大响从远处传来,震得足下枝干也不停晃动,原来树林受狼群冲击,如骨牌般应声而倒,有些雪狼被大树压得惨声大嚎,大多数的狼却凶猛的踏破残枝枯叶继续前进,只不过奔势缓了下来。
风小刀极目眺望,才发现孤焰告知的密径需左弯才能顺势向上,自己一意在树巅上狂奔,竟走岔了路,但这时狼群已蔓延在树林里,挤得毫无落足之处,若是不慎掉入,必会被吞吃得尸骨无存,已无法回头再走。
剑疤女子和应天狂此时也已立在枯木林梢,与风小刀怒目相瞪,二人是五阴煞中的哀煞和恶煞,奉命追杀风小刀,不意落入狼群追捕中,如今见到目标现身,虽气喘如牛,仍立刻杀意腾腾。
风小刀一见应天狂,想起菊仙歌所受羞辱,更加怒不可遏:“今日我再不会放过你这恶贼!”
应天狂兽魔功又进一层,万分自信,早想雪耻,也怒道:“你那不成材的爹最会磕头求饶,你若学会他一半本事,磕足十八个响头,老子就大发善心,饶你一条狗命!”
他话声未毕,风小刀腾腾刀芒已穿风透雪直杀过来,应天狂也被激得有如一头疯兽,立刻以凶猛拳风迎上。
哀煞也飞快撩拨碧血青魂这邪琴,弹出尖亢凄厉的魔音,搅扰风小刀心神,且随着乐曲起伏,琴弦不断飘出黑渺渺的阴魂,化成五官模糊的小童,哀哀哭求风小刀和路潇遥释出魂魄,好让他们占据二人身子。
人若被不同灵魂主宰,将会分裂疯癫,此时有九十九道童男童女的阴魂团团围饶、虎视眈眈,稍一不慎,就会被穿入脑识。
风小刀赶紧将上善清心咒浮满天灵,又疾点路潇遥“神庭”、“百会”、“承灵”等穴道,以封住她五识,幽幽风雪夜,尽是鬼魂乱舞、群兽惨嚎的可怖景象。
在身心俱受夹攻、下方又危机重重的逼命时刻,风小刀赌上自己刀法疾快许多,拼着可能受应天狂拳风重创的危险,也要占得“上”风,他薄冰不抵挡应天狂重拳,反而劈在二煞落足处,硬将他们下方整片枯树砍出一道长壑,底下一阵啪啦啪啦地火光、枯枝四射,吓得二煞弹跳而起,落下时,脚底一空,已坠入嗷嗷待喂的狼群中。
眼见底下一张张血盆大口、森森獠牙,二煞大惊之下,忙各凭本事,往上窜升。
哀煞弹出一道青魂弦索,如箭矢射入树心,藉力将身子甩荡上树巅。应天狂则连发数道掌劲,拍在群狼头顶,弹身上来。
风小刀见二人就要重回树巅,立刻刀光烁烁地一轮猛攻,又将两人逼下树去,他居高临下,果然占尽上风,打得应天狂二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枝干间忽上忽下地弹来跳去,十分狼狈。
眼看二煞再支撑不了半刻,树底狼群却忽然起了变化!因哀煞无暇管顾,混乱中有几道阴童黑魂窜入雪狼头颅内,想争夺狼身,狼性本凶残,被侵袭的雪狼更发狂似地回口扑咬同伴,数十雪狼一时自相残杀,咬得血肉飞溅,令人怵目惊心。
哀煞见状,赶紧大喊道:“风岛主快住手!我有退狼计!”
风小刀和哀煞本无啥仇怨,见群狼成千,毫无生路,多个帮手杀狼总是好,就只逼住应天狂。
哀煞赶紧跃上树梢,道:“咱们先齐力杀狼,就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只会便宜魔界畜牲,有什么恩恩怨怨,待出了危地再一并清算。”
这女子即使面容丑怪又万分狼狈,却依然有着一双光采流转的晶眸,连满天星子都为之失色,但眼底所蕴藏的哀慽,在风雪萧然、群狼悲鸣的夜景中,更添一份碎人心肠的奇诡!
风小刀只看她一眼,就涌生悲慽,骤然想起诸多伤心事,心中一凛,忙凝神静志,避去她目光,道:“你先回答我问题,这小径曲曲折折十分隐秘,你们怎会知道?”
哀煞嘿嘿一笑,笑声却哑破得比哭更难听:“我以为你问什么?魔界圣山的小径,老身高兴来就来,高兴走就走,又有什么隐秘了?只不过十年前还没这么多雪狼,真是失策!倒是风岛主,你又怎么会知晓?这条小径啊,就连魔界也少有人知,嘿嘿!莫非无间岛主尽和魔君勾结,做见不得光的事!”
风小刀听她以刑无任之事嘲讽自己,本想反驳,但牢记孤焰吩咐绝不可透露一言半语,暗忖:“桃源在圣山南面,大哥必是无意中发现秘径,因而结识山顶奇人,却又怕魔界得知此事,替那人惹来杀身之祸,才要我保密。”
便回道:“你都说这路不怎么隐秘,你能来,我难道不能来吗?天底下岂有我无间探不得的事?你们又为何来此?”
哀煞精光一闪,冷笑道:“当然是来杀你!老身已回答,风岛主要怎么给商量?”
风小刀猜她大约是从前来过这儿,也不再细究,道:“你的退狼计呢?”
哀煞道:“你没瞧见那些畜牲听了我的琴声就自杀残杀,不如我弹琴,你和恶煞就连手护在我四周,咱三人一齐杀出去!”
风小刀想自己在树巅上以一敌二,一时半会儿绝胜不了,若再拖延,路潇遥恐怕就会丧命,但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应天狂的仇,扬刀一划,冷眉怒道:“若他滚下去喂狼,我就和你连手退去狼群,你该知道我比他管用得多!”
应天狂缩身栖在树干中段,摇摇晃晃,下方群狼嗥叫连连,似随时能跳上来吞吃自己,处境本已十分危险,闻言脸色蓦然大变:“贼小子恁地恶毒!想挑拨离间!”
他心知除了奉主人之命外,魇魅之间可没什么同门情谊,低喝道:“哀煞,你敢?”
哀煞想他若身亡,就要延迟主人复出,一时难决,道:“风岛主武功超卓,老身可不敢小觑,我二煞连手尚有一番较量,应天狂一死,余我身老力弱,你还不痛下杀手?只不过到时候,嘿嘿!恐怕你也自身难保。”
风小刀大声道:“就算被群狼果腹,我也要先斩下他这头恶狼,与你连手不过是放你一马,杀你二人虽不容易,但要令你们滚下树去,却不用十招,要不信,就尽管试试!”
他薄冰寒光一闪,刀尖已遥遥锁定应天狂。
哀煞从他眼中决杀之意,已知护不下应天狂,思忖:“小子修为是远高过恶煞……”
应天狂见哀煞眼神闪烁,知她心意动摇,非但不惧,反露出一丝邪恶冷笑,道:“小贼想杀我?我说你八辈子都没修这狗运!”
他忽然摇晃着黑麻布袋。
风小刀见布袋蠢蠢蠕动,不知应天狂要放出什么怪物,长刀忙守护胸前空门。
“呜……”群狼突然嗥声大作,震得三人几乎跌下树去,原来风雪稍歇,长风送走一帘乌云,露出一轮圆月,天空地旷,成千巨狼团团坐在地上,昂首对月、齐声狂嗥,声调既凄厉又漫长,此情此景实令人毛骨悚然。
盈盈月光照着黑布袋内,竟是缓缓探出一个人影,直教风小刀惊骇万分、怒火狂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