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刀不知昏迷多久,天空忽然下起滂沱大雨,恍惚间,有人重重踢他一脚,嚷嚷道:“哎哟,谁躺这儿绊人!”
那人倒也好心,拖着他的脚拉到屋内,为他拭去雨水、用稻草掩埋保暖。
风小刀虽中一掌,倒不至于要了性命,体内真气随着无欲心法循环数周天,伤势已恢复许多,但内心创伤却使他意志重挫,让他不愿睁开眼面对残酷的事实,只想一直沉睡在黑暗中再不醒来。
过了不久,有二个形貌奇怪的人奔进屋躲雨,一个满脸暗黑横戾,用镶在左断臂的蝎形金勾拍打着身上雨水,道:“少君大婚在即,你鹰族打算备什么礼?”
另一个身材精悍短小却手长脚长,小脸尖嘴活像只长嘴鹤,搔搔头道:“这事难得很,咱们已许久没办大喜事了,你也知道少君的脾性……你蛛族呢?”
蝎勾者坐下取柴升火,感慨叹道:“等了多少年,就等这一日,那不只是少君的大日子,也是咱们的大日子啊!”
鹤嘴者拨弄着柴薪、喜孜孜道:“是啊,少君是我魔界千年少有的奇才,神功残天阕共有九重,历代主君究其一生多练到第五重,就走火入魔吐血而亡,就算天纵英才如幽鬿主君,也只练到第六重,才会败给臭道士!可少君年纪轻轻,这回出关,已至第六重了!十二年前,咱们又在菊香村寻回圣女,一切对我魔界真是天时人和啊,嘿嘿!”
蝎勾者压低嗓音道:“再急,也得等明年月阴之日、圣女成年时,到时少君迎娶圣女,祭祷闇月圣神,取得天应之力,天下就……”
火光熊熊,映得魔界二小妖忽明忽暗的脸上流露出诡异的欣喜。
一时电光闪动,照得满室光亮,同时焦雷霹落,掩去最后的话语。
二小妖赫然发现东首角落早已坐了一人,悄悄隐身黑暗之中,将方才对话都偷听去,二小妖冷眼相视、精光烁烁,心中已动杀机。
门口忽然又来了二条大汉,一人身着黑衣劲装,乃是外号“天下无巿”的名盗胡算,另一人身材魁梧、腰悬大刀却始终戴着笠帽,刻意隐姓埋名,仅自号“狂老大”。
胡算道:“狂老大,这场雨又急又大,咱们不如先到这梵音寺躲躲。”
这句话却烧来了一把无名火,狂老大怒吼道:“躲?我这辈子躲得还不够么?”口里虽如是说,还是大步踏入了这破庙之中。
胡算做窃贼的本能,迅快地打量一眼,已将寺内情势看清,心中暗惊:“东边一人、西角二人,可地上竟有四个影子?”
第四个影子映在西首后方空地上,可上方并没有人,他暗想此处实非善地,只待雨一停,便要立即离开,他不动声色,仍搓手弯身、满脸堆笑,道:“借光!借光!顺道也借个火烤烤!”
西边二小妖冷冷颔首,不再言语。
东首那人身形清瘦、戴着避雨斗笠,看不清脸面,倒是一身鹅黄短衫短靴,在雨夜泥泞中竟能一尘不染,也算稀奇。
胡算和狂老大甫挨着火堆坐下,“笃笃!”门外又传来马车声,进来避雨的是一对小夫妻,听脚步声便知是寻常百姓,男子脸皮粗黑尚有痘疤,可少妇却明艳照人,令满室生辉,男子对妻子十分体贴,二人挨着调情,渐渐肆无忌惮,不时娇声笑语,惹得众人心痒难耐。
“啪!”狂老大一拍大腿,猛然站起,一把扯了少妇头发喝道:“你这骚娘们,这么爱发骚,就好好侍候大爷我!”
他将少妇重重甩在地上,那少妇痛得涕泪齐洒,却因惊吓过度,口里发不出声。
男子见狂老大巍峨如山,早吓得哆嗦不已,面无血色,拉着狂老大的腿频频叩首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和娘子马上离去!”
狂老大扬拳作势要殴打,暴喝道:“别打扰大爷兴致,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那男子吓得手一松,落荒逃出寺外,连头也不敢回,少妇见状,伤怒攻心,竟昏晕过去,胡算脸色微变,心中暗骂连连,他虽见过狂老大仗着武艺高超,偶有强抢民女,万想不到他竟会当着满屋子奇人面前放肆,只悄悄退向门边,打算尽快溜走。
西首二妖对视一眼,又瞟向了东首,却是心意相通:“此时正好探探小子的底。”
果然东首之人站起身来摘下斗笠,涨红着脸、颤声道:“你……你快住手,再不住手,我不客气了!”
狂老大回首一瞪,见是个细瘦小子,手无寸铁,只背上绑了个白色小包,淫淫坏笑道:“等大爷好过后,倒可便宜你!小子要是不懂这档事,大爷还可教你!”
他原先还有些忌惮,见西首二人置身事外,黄衫小子弱不禁风,说话还打摆子,胆子更大起来,一把就撕开少妇衣襟,竟想当众逞恶。
黄衫小子左手一扬就变出个黄色符纸,右手向火堆一指,一枚火焰倏地跳上他指尖,他指捏火苗往符纸一画,口中急急念道:“赫郝阴阳,日出东方,敕收此符,急急如律令,三昧金火,『真金火炼符』,去!”
黄符末端忽然绽放一篷大火花,向狂老大猛扑而去。
狂老大吓一跳,急忙放下少妇,飞身后跃,手中已亮起一把寒光熠熠的青钢大刀,他一把甩去斗笠怒吼道:“妈的!老子躲得也够久了,倘若今天连你这黄毛小子也怕,我应天狂便倒过来写!”
这一喝,倒震醒了藏身稻草堆里的风小刀。
黄衫小子见那大钢刀当头劈来,刀光如炽,如一篷光网罩下,顿时眼皮受刀气所压,竟无法睁开,忙着地一滚,避过这雷霆万钧的一刀。
他身形薄瘦,堪堪在刀刃触地前的狭缝中闪过,身子尚未站稳,应天狂后刀已接踵砍至。
他忍气吞声多年,这一战引得他血脉贲张、杀心大起,仿佛要将一股脑儿的窝囊气全发泄在这个倒霉的小子身上。
黄衫小子东纵西跃、左沾右滑、前仆后仰,身法灵巧之极,二人在寺中小小方间你追我逐,兜了大半圈子,青钢大刀始终差了寸许。
黄衫小子十分得意,故意慢下步伐,引得应天狂接近些,才回头嘻嘻笑道:“大恶人,想追我的『五行游踪步』,还不教你跌个狗朝天?”
他右手忽然一掷,不知丢出什么,应天狂果然“呼!”一声,滑了一跤。
幸而他身手也算利落,屁股未着地,刀刃一撑,已翻身而起,再度追上,黄衫小子身法古怪、满场飞舞,应天狂追得气喘如牛,刀势渐衰,再不若先前勇猛。
西首二妖见小子滴溜溜的,上天下地奔逃于寺庙中,只专注捉弄应天狂,二人精光湛现,握紧兵刃,就要出手——
黄衫小子感到杀机迫至,身向后仰,施一招“铁板桥”,躲过应天狂横刀一划,呼道:“八方不动符,去!”
一道紫色符光如袖箭般射去,穿过绵密刀网缝隙,沾上应天狂胸口。
应天狂忽然不能动弹,又不似被点了穴,他混沌一式劈在半空中,竟怎么也落不了刀,只能睁着雷眼吼道:“你这妖魔,使的什么邪术!”
黄衫小子施施然站起身,道:“我不过使点雕虫小技,真正妖魔……哼!那可是另有其人!”
他晶灵灵的瞳光向西首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