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小城中米粮本就不多,赵烛又出高价四处搜刮,百姓更是叫苦连天,深夜之后,赵烛又回至府中报告:“老爷,今日情况顺手多了,咱们已把城中米粮搜刮近三成,那姓月的虽一样出手喊价,总输咱们许多。”
赵大手上金烟筒一明一灭地闪烁着,终于吐出一丝笑意:“接下来两日里,咱们用余下的银两把其余七成的米粮给买了,各样事物都在咱们手上,我瞧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赵烛道:“可咱们收购这么多米粮,再加上原来存货,若不尽快卖出,只怕会霉了。”
赵大阴侧侧一笑道:“这倒不愁,待姓月的一走,咱们抬高价反手卖回给百姓,又可大赚一笔!”他自从在喜乐小城用货银操作,尝到甜头后,已深谙其理,食髓知味。
第四日,近午时分,赵烛慌慌张张地奔向赵大:“老爷,不好了!今日咱们去收粮时,姓月的恐怕是慌了,抬高数倍价钱与咱们作对,小的不敢自作主张,只好回来禀报。”
赵大怒道:“数倍便数倍,咱们还怕了他?”
赵烛颤声道:“不是的,前日里咱们大举买地,所剩银两本就不多,今早,我瞧他虽是漫天喊价,咱们还应付得起,也就不管了,先抢粮到手再说,反正现在多买些,三日后卖出还可多赚些,可如今……”
赵大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道:“你是说咱们银库空了?”
赵烛头更低了:“是。”
赵大搓着双手道:“这可怎么办?如果他现在把其余田地买去,咱们拿什么去争?”
赵烛道:“虽然还有许多肥田未到手,老爷却不用担心。”赵大奇道:“这话怎说?”
赵烛道:“金神只要咱们保住原来的房契地契,并没要咱们多收其余田产,只要咱们打死不卖,他又能如何?原先老爷多买田产只是未雨绸缪,如今看来姓月的也没什么特别高招,不如就此停手。”
赵大思量许久,深觉赵烛说得有理,若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不但功亏一篑,还得脑袋搬家,便道:“可咱们手中没有银两,总教我心底不安。”
赵烛堆起一抹诡秘的笑道:“老爷若不安心,我倒有一法子。”
赵大瞧他说得高深莫测,心忖:“这小子何时有这么多心眼儿?”
吐了一口烟圈,斜睨着赵烛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啦?”
赵烛忙回道:“前几日里,小的恰结交上一朋友,做南北运货,身手不错,”他压低声音道:“当然也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儿,这事儿暂且不说,小的多嘴向他说了老爷情况,他为人豪爽,出手阔绰,愿借咱们二百两黄澄澄的金子儿渡过难关。”
赵大惊道:“二百两金子!你这朋友怎……”
赵烛忙道:“老爷莫惊,他也不是白借,要得十分利钱,是高了点,不过咱们只需挨个三、四日,小的合计过,不就二百二十两金子,三日后,城中百姓早已饿不堪言,咱们只要将米粮一卖,怎赚不到这屈屈的二十两呢?”
赵大总觉得孤焰能对金神放话收回喜乐小城,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而商人见财心喜的本性,又被三日后可高价卖出米粮的贪念轻轻撩拨着,心中贪、惧交加,脸色阴晴不定,终是双目一闭道:“罢了,你朋友何时可来?”
赵烛喜道:“他已在门外恭候了。”他领着一人进来,只见那人浓眉大眼,眼神炯炯,蓄着落腮胡,身材高挺精实,腰垂一把十分精致的刀,大手一招,两个随从就抬入一只木箱,浓眉汉子拿出借据往桌上一摆道:“赵老爷,我风三少最喜欢江湖救急,客套的话省了,押个名儿,这箱金子便是你的!”他一指地上那口扎实木箱道:“三日后我将连本带利取回二百二十两金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赵大一一点实箱中之物,银据两讫后,看着那箱黄澄澄、闪亮亮的金子,心里也不知是踏实多些,还是不踏实多些?
待风三少一走,赵烛又道:“老爷,咱们有这二百两金子,真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倘若一直抱着,就可安渡到三日后,可……”
瞧了赵大一眼,闭口不敢再说。
赵大心里头怎不明白他未出口的话,如果把这箱金子拿去买光剩下的米粮,反手再卖出,必可得更多利润,做银货操作的,虽深知小心能驶万年船,晴天不用雨天粮,但明摆着巨利在前,怎不怦然心动?
他原先只想安渡难关,却擦撞出可得暴利的机会,心一抽一抽地挣扎着,过得半晌,叹道:“咱们不赌一把,五日后怕拿不出二十两金子的利钱,去吧。”
人若想说服自己,便可找出千百条理由来。
赵烛大喜,连连哈腰道:“是,小的这就去了。”
又至深夜,赵烛回报,巨款在手,此番大获全胜,如今花掉半箱金子,再得全城四成米粮,贪念驱使叔侄二人,明日更要大举买进,将城中仅余三成米粮全数囊收,并且细细计划,在卖回米粮得到大笔巨款后,趁金巧巧未归时远走高飞。
第五日,那箱金子终于用罄,二人只安心于府中做着发财美梦,全然不管围府的百姓怒吼,近午时分,百姓竟一哄而散,二人颇觉奇怪,赵烛遣人探去,才知城门上不知何时被人贴了告示,道:“今日申时,凤凰仙子于城头施法,百鸟呈祥,天降粮雨。”
赵大闻言大吃一惊,虽不信此荒诞之说,仍急忙遣赵烛前去观看,未近城门,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人人引颈企盼,手中布袋、锅、碗、瓢、盆尽皆出笼,本来大家也不信如此玄奇之事,但众人饿得急了,只要能有一丝希望,便宁可信其有。
申时将近,城头高处果然伫立一身着五彩轻衫的仙子,明眸晶亮、玉肤皓雪,甜美娇嫩得宛如春风杏桃,她前方摆放着祭祀坛桌,两旁分立着白衣男侍、女侍,仙子执起桃枝,长袖一摆,正要做法,忽回头对男侍紧张道:“月大哥,真行么?如果不行,咱们可要被百姓打死哩!”
孤焰微笑道:“此事没有你还真不行!别担心,你只要将天空变化成五彩云霓即可。”
画儿满脸笑意地打量着路潇遥,道:“遥儿,你这模样真是美极了!我瞧以后你都这么妆扮才好,可惜风大哥得扮做土豪,不能瞧见,否则他定要吓一跳、看直了眼。”
路潇遥小脸一红,忸怩道:“你别取笑我,早说这仙子该由你来扮,要不是月大哥说还得引风唤云的作法,我才勉为其难上场,真是别扭得紧!幸而小师叔瞧不见,否则他必要笑掉大牙,弄个老道士作法也可,何必定要是仙姑呢!”
她暗暗打定主意,一下城头得赶紧换回装扮,却又忍不住想道:“倘若他瞧见了,会说什么呢?”
心头浮起宫紫风之言,不禁又叹:“唉!不过就说:『哇!原来你是个女娃儿,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揍你了!』”可到底希望风小刀说什么,她心中其实也模模糊糊。
申时一至,路潇遥旋身而起、翩翩飞舞,双袖画出太极形式,口里娇呼道:“天地玄黄,四光分界,山河不移,风云骤变,急急如律令!朱雀灵动,瑞彩冲天,百鸟运粮,呈祥人间!”
袖中霍然射出金光,直指霄汉,天空云彩被分割成青、白、红、黑四色,渐渐地红色云霓扩散开来,吞蚀掉其他三色云彩,城下众人见头顶云彩不停变幻,最后红光遍洒全城,尽瞠目结舌。
就在众人望眼欲穿时,天上竟出现一只巨鹗,带领一大群飞鸟从远空飞了过来,每只飞鸟嘴上都叼着小小粮袋,“咚!”一声,第一个粮袋落在一老妇碗盆中,众人直看傻了眼,可最惊讶的却是路潇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