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突如其来,剑阁众人忙将紫金伞缚在身上,受伤的绿衫军面面相觑,都感茫然失措,有人紧抱着帆桁,有人不顾箭伤冲上抢夺紫金伞,双方打得更是激烈。
绿衫军本武功较高,但受伤甚重,讨不了好,却令得船身哗喇喇急响,碎裂更快,许多人便跌入河去。
卓穆罕右手枪尖发出一篷庞大气劲冲向画儿,同时左掌猛然轰向公子益,怒喝道:“我弟兄死,也要你们陪葬!”
这一分为二的力道,两人仍无法抵挡,画儿虽长剑上举,但觉一股泰山巨力压顶下来,抵也抵不住,躲又躲不掉,吓得她泪水直流,心头顿时浮现孤焰清俊的身影:“公子,画儿再也见不着你了!”
她全身受力,只能闭目就死,忽然脚下一空,身子倏然沉入水里,竟避过卓穆罕当头之击。公子益则被掌风轰得向后飞去、坠入水中,虽是避过大半掌力,仍吐一大口血出来,一到水底,两人更是大吃一惊!
此时桅杆快速倾轧,眼见就要横堕入海,卓穆罕索性一掌拍去,教木桅与船身份离,轰的一声,桅杆终于拦腰折断,他坐上桅杆,急递长枪给水中挣扎的绿衫军,喝道:“快抓紧!”
附近的绿衫军忙紧紧抓住、奋力前游,终于抱住桅杆翻坐其上,卓穆罕臂力虽强,但限于木桅负载,匆忙间也只救起了八、九人。
跌入水中的剑阁武士因身缚紫金伞,又识水性,早已双手双脚远远划开,卓穆罕见他们毫不顾惜兵刃箱,已知中计,他带来的数十名绿衫军俱是精英中的精英,跟着他出生入死多次,却折在不识水性。
眼看下属死伤惨重,他心中既怒且痛,无奈举起长枪朝天空射出一篷火花,向伏笙报讯派人来救,又命众人以手划水,慢慢向岸边靠去,心中万分懊恼:“我今日也太大意了!这一延迟,地道那儿是赶不及了,幸好伏笙应能赶到,而影军对上那小子……嘿!”
想到风小刀将死在影军手中,不免有些遗憾。
众人忽然惊惶喊道:“军首,水势变急了!咱们用手划这杆,只怕抵不住!”
卓穆罕虽试着力挽狂澜,无奈双手难与天敌,桅杆仍朝东海急奔而去,但见前方尽是波涛茫茫,没有半点陆地的影子,海中无饮无食,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了几日。
如今除了乞求老天爷,让风浪不至太大外,实在已无法可想,难道众人真要命丧大海?
.......
公子益和画儿一入水,再遇上危机!原来是另一路人马将船底凿洞,让兵刃箱滑入水中,再以巨网捞获。
只见四面八方围着幢幢黑影,一对对晶亮的眼盯着他们,忽地巨网一束,二人和兵刃箱就如捞渔获般被强行拖上岸去、丢在草地上。
数十个高矮胖瘦不一的黑衣蒙面男子快速打开兵刃箱,见里面全是石块,不禁大失所望,众人却未发火,只默默让开一道,分列两排,让一辆华贵的钿车驶了过来,这车行到二人前方半丈处就停了下来。一蒙面中年男子对公子益道:“你走吧!”
画儿听见男子声音,立刻从昏沉中惊醒,直勾勾地瞪着那人,公子益暗想:“这群大汉抢不到东西,竟要对小姑娘下毒手,倘若我就这么走了,非但太不顾道义,又对月公子交代不过!”
想起孤焰的手段,心底一寒,隐隐觉得此人若是相帮,自然是好,若反目成仇,就会是可怕敌人,此刻情势虽然凶险,仍鼓起勇气道:“多谢各位手下留情,但在下不能一走了之,敢问贵帮是哪路英雄?”
蒙面男子不答自身来历,只道:“放心吧,等会儿我就让她回去。”
公子益诚恳道:“如果阁下想探知兵刃消息,不如留下老头子,放小姑娘回去。”
蒙面男子打声哈哈:“我留你做啥?你又不是……”
画儿忽瞪眼插口道:“别说啦,我留下就是!”
转而向公子益道:“益叔叔,谢谢你了,待会儿我就回去。”
公子益瞧二人透着一丝古怪,也不再坚持。待公子益走远了,蒙面男子才过去扶起画儿,嘀咕道:“见了爹爹不开心么?”
画儿一手扯下他面罩,嗔道:“那要问你来做什么?”
男子不是别人,竟是曾与应天狂鬼混的名盗“天下无市”胡算,他听女儿没半点欣喜,叹道:“唉!女大不中留,一个黄花大闺女跟着那小子鬼混四年,也该回家了吧!”
画儿急跺脚道:“我不回去!公子待我好得很!”
胡算道:“呸!你听听,说的什么话?好好族长之位不接,去当人家ㄚ鬟,他真待你好,就不会让你险些丧命!”
车帷卷起,一个少妇从帘后露脸出来,发上簪花,一身素色绸衫却满戴珠宝,美艳中柔弱如柳,柔弱中又有一丝坚韧不折的英气,轻声道:“ㄚ头,自从四年前,你和你爹爹去西漠盗取不灭火种,之后就一直流浪在外,教咱们好生挂念呢!”
当年父女俩失手,被巫祆教追杀,画儿和爹爹失散,迷失在茫茫大漠里,幸得孤焰解救,孤焰以为她是走失的商旅小孩,见她灵巧,便收留在身边。
而父女从此种下嫌隙,她内心总觉得曾被爹爹遗弃,后来胡算虽寻到她,她已不愿再当盗贼,总闹得不欢而散,年岁渐长后,她不再生父亲的气,却更不想离开孤焰。
画儿奔去扑在女子怀里,紧紧抱住她哽咽道:“柔姨,我也念你得紧!”
谁也想不到领着无数窃贼,盗尽天下奇宝的天盗一族族长竟是位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少妇——燕语柔,她柔腻无骨的玉手轻抚着画儿发丝,道:“ㄚ头都长这么漂亮了,柔姨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想教给你,只可惜这几年都白白地过了。”
画儿一怔,撒娇道:“柔姨,我不想当族长。”
燕语柔温言道:“你是瞧不上咱们以窃盗为生么?要知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盗贼也有大、小之分,咱们天盗一族早先也曾出现过窃国之侯呢!要当一名好盗贼,缩骨功、易容术、垂绳技、开天锁、机关布置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得精通。”
画儿急得摇摇头,道:“我怎会瞧不上?我……我……”
她咬着唇,双颊绯红,再也说不下去,燕语柔瞧她情状如何不知,柔声叹道:“柔姨也不想为难你,可你知道咱族长之位从来传女不传男,不如你给个限期吧,好让柔姨对祖师爷有个交代。”
画儿黯然想道:“明年公子就要和那画中仙子成亲,我就算留下来,也只是徒增伤心……”终苦涩地答应道:“来年岁寒之时,我便回来。”
燕语柔紧搂着她,边捏着她的小臂骨,满意微笑道:“小画儿长大了,懂事了呢!”
她天盗一族的族长正是要形貌娇小、身骨柔软的女子最合适,如此才易在各式环境中掩蔽身形,画儿可是族中精挑万选的继承人,若变了卦,一切心血就要白费。画儿问道:“柔姨,你们真是来劫兵刃么?”
燕语柔嫣然一笑,道:“那是自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咱既名为天盗,怎能不好好大干一场?”
温柔中有着无比豪情。画儿道:“这可要糟,你们快收手吧。”
燕语柔明白她夹在中间的难处,温言道:“你放心,咱们只劫东西,不伤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