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羽便低声问道:“林一哥哥,能说一说你的过去吗?我想听。”
回想起往事,此刻林一仿佛是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需要别人的安慰,别人倾听的时候。埋藏在自己心里十六年的秘密,此刻竟想毫无保留的对这个丫头诉说,因为埋藏在心里,实在太苦了。他受过的苦也需要人知道,也想有人知道,他也才十八岁,也是需要人疼爱的年纪。
林一整理思绪,缓缓道:“这事要从十二年前说起。”林一重新将重剑背于身后,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示意陈慕羽也坐下。便又继续道。
我本名叫林卓,那一年,我六岁。
父亲林云溪是淮南西路的乡试的第一名解元,也是那一年要去京城参加会试。我父亲当年才气正盛,声名在外,而且谦虚有礼,各州县都传我父亲是本次最有可能获得会试头名状元的人。
因为那时候我才只有六岁,父亲将要进京赶考,怕我功课落下,又与母亲恩爱非常,不忍离别,于是我们一家便收拾行李一起出行,同行的还有家里的几个仆人。
行至临安的官道上,突然冲出一人,不问缘由,见人就杀,几个同行的仆人瞬息间就全被杀完了。父亲母亲感知外面的动静,知道事情恐怕不妙,急忙将我藏在马车的座塌之下,并叮嘱我不管怎样都不要出声。我那时虽然还小,但是此时的场景也明白是什么情况,我吓得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只听见厚重的脚步声走了出去,应该是我的父亲。
只听来人问道:“你就是林云溪。”
父亲回道:“是的。”
父亲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重物撞击着轿子的声音,顺势重物又像是被弹了很远,我在轿子里被撞的险些叫出声来,但是我捂住自己的嘴,我不能出声。随后陷入短暂的寂静,这时我感觉的到母亲的手紧紧的捂住这坐塌的木板。
过了不久,又听见有脚步声向轿子里走来,这不是父亲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轻盈,像幽灵般飘忽不定。我摒住了呼吸,怕他能听见。又听见一声沉重的声音,马车又晃了一晃,只觉马车像是要散架了一般,之后便彻底的没有了任何声音。
这种可怕的寂静约莫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来人吐出了两个字:“无趣。”便走出轿内,不一会只听到脚尖轻点马车把手的声音。
留下了晃动的马车,和满地的尸体。
我一直不敢呼吸,也不敢出来。知道感觉来人彻底走了,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时,才敢缓缓的呼吸着,我不敢出去,我也出不去,只觉得坐塌被厚重的东西压住,我试试想推开,用力了,推不开。
就这样,一个钟,两刻钟的过去,一小时,两小时的过去,终于听到有声音向马车靠近,似是挪动时腿与地面的摩擦声,到马车前又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像是有人往马车上爬,又跌跌撞撞爬不上来,这样反反复复了好久,终于感觉爬上来了,爬上来后,又听到急切的向马车内爬行的声音。
感觉到快接近了,我又摒住了呼吸,我害怕这么近的距离,轻微的呼吸声都会引起注意。
只听到外面那人放声痛哭起来,我认得是父亲的声音。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我也哭了起来。
父亲在外面轻轻的挪动着,要将压在坐塌的重物挪开,像是怕把重物挪坏一直轻轻的,又像是父亲也没有了一丁点力气。
我知道那压在坐塌的重物分明就是母亲。挪动了很久,我终于感觉到坐塌上面一轻,我推开了坐塌的盖板。探出头来,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但我仍然不愿意相信。
我看到母亲安详的坐在地上,胸前一个漆黑的掌印,嘴角溢出黑血,还有浅浅的微笑,她肯定是撑到了那坏人的离去才敢死去,她渺小,渺小到死前都不敢惊呼,怕吓到自己的儿子。她微笑,她微笑她的儿子躲过了一劫。
我又看到坐在一旁的喘息的父亲,胸前同样一个漆黑的掌印,嘴唇漆黑留着黑血,嘴唇也丝丝龟裂像久旱的大地,高大的身形,此时却佝偻着,忍着剧痛。
父亲虚弱道:“卓儿,再看看你母亲最后几眼,这是你最后一次看你的母亲,记住她的模样。”
我搂着母亲,她全身已冰冷,但这仍然是我的母亲。
父亲从带的行李中艰难的摸索出一株草药,就这样吃了下去,打开水袋,慢慢的喝了一些水。嘴唇慢慢有了血色,可那胸口上触目惊心的掌印,似是冒着缕缕黑气。
父亲躺在那里缓了好久,我就这样抱着母亲很久。直到父亲说,:“卓儿,你背上行礼,我们走。”
父亲将行李中的一些科举用的书籍,笔墨纸砚统统扔掉,带的衣服也都扔掉,连母亲亲手给他做的,准备高中时穿的新衣也都扔掉。这些东西哪一件不是父亲的珍宝,这一刻通通都扔掉。只带上少讲的食物和水,还有些许银票。打包成我能背下的大小。
父亲像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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