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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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警官。听说您找我?”

她率先伸手。打招呼。王警官出示警官证。任她的手虚虚悬在半空尴尬。繆云归本来装的和善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看他出示的警官证。王善。警号543687。再看他面相,圆脸,朴实,眉头上几匝线圈,年纪应该跟佘栋一起。在他收回手的时候,繆云归逮住他的手腕,将警官证夺过来,就看见他一脸无语的表情。

“你昨晚是不是去了天元寺?”“认不认识胡轻笑?封元旦?……”应该是那几个孬种的名字。繆云归不理,将皮面的警官证攥在手里揉搓。视线又在照片那一栏转了转,抬眼打量的一瞬间被王善追寻探究的目光抻住。“请回答我的问题。配合警察取证是公民的义务。”

她手上一顿,连气都往喉咙里收。将警官证还给他。

“是去了。”

老老实实回答。

“但我没听过这些名字。”

也确实是实话。

王善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个善茬。他一脸严肃,“我能去看看您的车么?”问的和和气气。他身后几个小警察可就没那么多耐心了。盘山公路进出口的几个监控明明白白昭示了,昨晚八点钟左右,五五七车牌后面跟着几辆奔驰一前一后进去,出来的却只有五五七。别说没见过。

繆云归唇角弯弯,转身示意阿东,“带几位去看看。”

郊区,摄像头的画质并不怎么好。即使驾驶位坐着的人看不清,但车牌却是查得精准,但繆云归是个偶数控,无论什么都喜欢双儿。废弃的车在下高速时就被阿东处理了,昨晚来报的情况,所以繆云归清楚得很,即便带着几位警察去看了,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

等打发几个警察出门。也就到了八点钟的位置。

她答应了外公跟着去茶楼喝茶听曲儿。

到皖南茶楼已经过了九点。附近公司上班的白领从窗前经过。繆云归被他们引去了注意力。“外公,你说我要是找个公司上班怎么样?反正我刚大学毕业,也该找工作了。”声音带点儿向往。对面的佘老爷子听出来,捂着茶杯闷闷笑。

“你不回家了?”

“在这儿找工作?”

繆云归视线回正,吞了口茶。香气在口中蔓开,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她手指伸进茶杯里,按着底儿,沿着边缘,将茶杯转起来,捻在木质的茶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不上他。”

小孩子闹脾气。

佘老爷子数着她,笑,开怀,像坐在莲花上的弥勒。四不像。“瞎话。”一语中的。她虽然看不上,但总归是亲爹;那摊生意虽然不见光,但总归在梅罗科有势利。她是他爹的种,不论是竞争,还是厮杀,都得有她。

“我可忘不了我妈是怎么死的。”

繆云归抓得准,一提佘敏,气氛直转急下。佘老爷子拉达着脸,敛起眸,连胸腔里的气都带着沉闷,皮鼓罩着隔音袋,咚、咚、咚。“至少她留下了你。”

有什么用啊。

她跟他夫妻不睦,还妄图生个不沾不带的小畜生巩固婚姻,这不是痴心妄想么?繆云归最瞧不起佘敏的做法。年轻不懂事儿,走了死胡同,不知道掉头往回返,还想凿墙捞光。她自小跟着苍爷这一心二用的老男人没学什么好。欺上瞒下的本事倒是学得精透。她听了,一瞬就笑了,“她是个好人。”

好人。

是她夸她母亲的。

毕竟没有她母亲恋爱脑上头,也没她如今逍遥自在。

佘老爷子再给她添茶。将新杯子拿出来,是个玻璃杯,比陶瓷杯略高点儿,不过也高不了多少。微微泛绿的水波注入茶杯,打出‘哗啦啦’的声响。整间屋子都被充实。

“你三表哥人也不坏。”

“就是混账。”

他感叹,似乎想叫她去附和。繆云归不顺他意,“他吸毒被抓了。”

佘老爷子将杯子推过来。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狡辩得当。

繆云归微微点头,当谢谢。将杯中茶吞尽。“是么?”“在您这儿过关,警察不放过就没什么意思了。”猫捉老鼠,无趣,要是老鼠逮着猫玩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佘老爷子耍花样比谁都拿手。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似乎,他今天热衷于说服她承认佘斯函优秀。

优秀?

他不知道她多想他遗臭万年。繆云归从茶壶里捡了一片还算完整的茶叶,放进嘴里嚼了嚼,苦的。她皱皱眉头,吐在桌边浸过手指的杯中。佘老爷子见她反应,眉眼低了低,又为她添新茶。她挡住杯口,露出一牙儿白釉。

“外公。”

“不喝了。”

佘老爷子捏着茶壶巴儿的指尖微麻,脸上的胡子在抖。繆云归清晰的在捕捉这种表情。

“你知道的,这种脏事儿,我从来不过手。”

她告诉他。佘老爷子低低头,很老奸巨猾的笑。繆云归自行又翻出一片苦茶叶咀嚼。一时间,静得只剩下堂外屋前的戏声萦绕。天气算不上好,雾蒙蒙的,抬眼是鸡蛋羹色的太阳,微微笼着光,不似早上的刺眼。“你那个爹不老糊涂。”佘老爷子从素白帕子里掏出两颗弹珠,裹着干透了的血迹,近了还有血腥气。

“别跟我提他。”繆云归拾起来,珠子捏在手里,吊着茶水的手指头立时染上红。“当年你娘是被他蒙骗了,不知道他给你娘吃了什么蜈蚣屎蛤蟆尿,一心奔着那个男人去。我劝也劝了,打也打了,总不能真留一具尸体下来。”她拿帕子擦了擦手,将弹珠收进衣袋。眼神不算友好。“外公,我母亲那是恋爱脑上头。”

“我饶是想着,咱家的光景在荆州也算是有头脸,表哥犯不着出来卖。”

“你——”

老爷子板着脸。触及到了底线,他也有些绷不住。

“你娘的冥诞,你说回荆州来过,我也高兴。”佘老爷子握紧龙头拐杖。说:“咱爷俩十好几年不见,一来就送了外公个大礼,外公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什么大礼?当然是把表哥佘斯函送进监狱、戒毒所,扫佘家、三合商会脸面的大礼。什么好好谢谢?不就是还没找我算账呢么?繆云归不谦虚,大方领了‘功’。她拱拱手,“外公客气了。”“就算我母亲死了,您还是我外公,三和商会也还是我家。”“孝敬您老的,收着就是。哪有做外孙女儿找外公明晃晃讨赏的?说出来是笑话。”

佘老爷子脸上老皮抽动。想都想不到她脸皮厚似裹了几百层猪皮。他上下呼气,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目光幽深晦暗。

“打哈哈没意思。”

他身子往后靠。软枕抵住腰背。

“不如直说,你要什么?”

繆云归真是低估了老爷子对佘斯函的看重。早知今日,那时就应该在罪名上扣的大些。她想,最好是死死按在绞刑架上。她食指挠了挠眉心,无奈摇头,“我又不是阎王爷,哪能你说要弄死谁,我就弄死谁?”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彻底被逗笑了,爽朗如雷。佘老爷子当是她同意了,笑声里带着气喘。堂前屋外的戏音哭断了魂,抽抽噎噎,女孩子家作弄没人看见,只被有些人蛮横塞进了花轿。赶鸭子上架?她招手,掏了钱,停了戏。

“外公,咱们是祖孙。”

“亲人之间用不着这么生分。”

佘老爷子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