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恭敬地递上皮质封面的菜单，任老爷做了个“请“的手势：“九叔，林道长，看看想喝点什么？“
九叔接过菜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满纸都是弯弯曲曲的洋文，他一个字也不认识。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菜单边缘被捏出了几道皱褶。
“这个...“九叔喉结滚动，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师父，不如尝尝咖啡？“林阳适时开口，声音平稳，“西洋人常喝的饮品，味道特别。“
九叔如蒙大赦，立刻合上菜单：“好，就按你说的。“
侍者转向任婷婷：“小姐呢？“
“COffee。“任婷婷故意用夸张的洋腔说道，眼睛却瞟向林阳，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林阳面色如常，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这姑娘显然在卖弄她那点可怜的洋文知识。
“几位还需要点什么吃的吗？“侍者记下饮品后问道。
任老爷看向九叔，九叔又看向林阳——这洋玩意他是真不懂。
林阳沉吟片刻：“两份青酱鸡肉意面，两个煎蛋，再加两份提拉米苏。“考虑到修道之人不食牛肉，他特意避开了牛排之类的菜品。而且待会可能要谈正事，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
侍者惊讶地看了林阳一眼——在任家镇，能这么熟练点西餐的人可不多见。
“林道长经常吃西餐？“任老爷忍不住问道。
“偶尔。“林阳简短回答，然后礼貌地转向任家父女，“任老爷，任小姐，你们想吃什么？“
任老爷苦笑着摇头：“就按林道长的来吧。“他哪懂这些弯弯曲曲的洋文菜名？
侍者鞠躬退下，不一会儿端上四杯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九叔盯着杯中漆黑的液体，眉头紧锁——这玩意能喝？
林阳从容地拿起小勺，轻轻搅动，然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微酸，正是地道的黑咖啡味道。
九叔有样学样，结果一口下去差点喷出来——这也太苦了！但碍于面子，他硬是咽了下去，脸憋得通红。
“师父，可以加糖。“林阳忍着笑，将糖罐推过去。
任婷婷看着这一幕，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手帕捂住嘴。她偷偷瞄向林阳，发现对方正专注地搅拌咖啡，修长的手指在瓷杯映衬下格外好看。
餐点很快上齐。九叔学着林阳的样子卷起意面，却怎么都卷不好，最后索性用勺子辅助，总算吃上了第一口。面条的清香在口中化开，他眼睛一亮——这洋人的吃食，倒也不差。
用餐接近尾声时，任老爷放下餐巾，神色变得严肃：“九叔，其实今日请您来，是有件事相求。“
九叔擦擦嘴：“任老爷请讲。“
“先父葬在镇外已有二十年，当年风水先生说过，二十年后一定要起棺迁葬，这样对我们任家才好。“任老爷叹了口气，“我想请您帮忙选个日子，主持迁葬事宜。“
九叔眉头一皱：“任老爷，这种事一动不如一静。令尊既然安息多年，何必再去惊扰？“
任老爷摇头：“九叔，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这些年我们任家生意每况愈下，我怀疑就是坟地风水出了问题。“
见任老爷态度坚决，九叔沉思片刻：“既然如此...三天后是吉日，宜动土迁葬。“
“太好了！“任老爷面露喜色，“那就定在三天后上午。“
趁着两位长辈交谈，任婷婷悄悄挪到林阳旁边的座位：“林大哥，你懂西洋文？“
林阳放下咖啡杯：“一点点。“
任婷婷眼睛一亮：“那你能教我吗？我在省城学了几个月，可那些洋人老师说话太快了...“
“抱歉。“林阳婉拒，“我最近要随师父外出游历，恐怕没时间。“
任婷婷撅起嘴，突然压低声音：“林大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们道士的那些法术，真的有用吗？还是说...“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不是骗人的？
林阳不慌不忙，反问道：“任小姐在省城去过教堂吗？“
“去过啊。“任婷婷不明所以。
“那你觉得洋人信的上帝，是真的还是骗人的？“
任婷婷愣住了。
“如果洋人可以信上帝，中国人为什么不能信三清？“林阳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信仰不分东西，只看是否诚心。“
任婷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从小接受西式教育，对传统道教一直抱有怀疑，但林阳的话却让她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谈话间，九叔和任老爷已经商议完毕。众人起身离席，任老爷再三感谢，约定三日后在镇外汇合。
商议结束后，九叔和林阳告辞离开。走在回义庄的路上，夕阳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阳，今天多亏有你。“九叔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为师这些年，最欣慰的就是收了你这个徒弟。“
林阳心中一暖：“师父言重了，弟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九叔拍拍徒弟的肩膀，眼中满是骄傲：“三天后的起棺，你要多留心。我观任老爷面色，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弟子明白。“林阳郑重点头，心中已开始盘算需要准备哪些法器。
义庄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视野中，文才正在院子里晾晒符纸，见二人回来，连忙迎上前：“师父，师兄，西洋茶好喝吗？“
九叔瞪了他一眼：“功课做完了？“文才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跑回屋去了。
林阳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却让人心安。但他知道，随着任老太爷的起棺，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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