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皆无奈,有人无奈,有人更无奈。不管头顶华盖,腰缠帛带,还是吃糠咽菜。有些话,能说之时不想说,不愿说;想说之时不能说,不敢说。有些事,更是一样,只不过,还有些事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去做,无所谓意义,无所谓得失,唯心愿心意而已。
回程的韩笑天身形狼狈得多,摔个倒栽葱,别说是个粗鄙的汉子,就是个抚手流云的仙女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是对相柳叔的惧意,增进了肾上腺激素的分泌,以至于体内阴阳六经运转更加通达酣畅,回程的速度竟然快了三分有余。
嘎布家碉楼之下,嘎布夫妇与筱筱闲坐论道,嘎布精于创新立意,筱筱善于冥思凝练,兰彩虽然战力拍马也不及现在的嘎布,却每每能够说出提纲挈领、融会贯通的修行之道,不光嘎布满眼放光,连筱筱也收获颇多,对自身修行的歧义理解多有修正和梳理。
一阵妖风卷过,韩笑天硬生生止住身形,浑身狼狈,满脸泥沙伴着汗水浸透,简直是一副落难造型。
这太平光景的,一没劫匪,二没邪祟,正在酣谈的三人面面相觑,都很好奇是个什么状况。
“哥哥,你这是?”筱筱率先忍不住,看着韩大官人虽然狼狈,可气息悠长有力,浑身也不见有伤痕。
韩笑天“呸呸”吐出两口沙子,忍了这一路,足以见得这厮面对相柳的时候怂到什么德行了。
“最近忽感修为小成,手脚皆痒,我寻思着嘎布阿叔应该经不起我神功摧残,再说,冲着阿婶的面子我也不好拿阿叔练手啊。我就去找相柳叔小试身手,那家伙果真了得,斗了千个回合,竟然还是输给他半招,唉,姜还是老的辣啊!”韩笑天眉飞色舞,越说越不要脸。
旁听的三人面色古怪,兰彩实在忍不住敲了他脑袋一下,一看就是被收拾的德行,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脸皮,啧啧,估计比相柳前辈之前赠送给达扎几个的甲片还要了得。
也不管其余三人怎么揣测自己的遭遇,胡乱擦了把脸,倒了杯热茶狠狠一口喝干,韩笑天对着嘎布说道:“阿叔,相柳叔赢我半招,我也不好没有表示,就把你那块白石输给他了,后天子时你帮我送过去呗!”
筱筱知道白石对羌人的意义,不知哥哥和相柳叔搞什么名堂,疑惑的问道:“哥哥,相柳叔要白石做什么?那石头可是嘎布阿叔……”
“无妨,我后日准时给前辈送过去。”一直以来的温纯长辈竟然破天荒的打断了筱筱的问话。
嘎布心中虽有疑问,却不觉有什么不妥。韩笑天这小子分明是自己琢磨好了,非要假借相柳的意思,按这小子习性,若非心中大事不好开口,绝不会拐弯抹角。
兰彩却不在意这些,打趣地问韩笑天:“小子,当真跟相柳前辈斗了千招?你都用了些什么招数?也说说给我们长长见识!”
韩笑天瞥了一眼兰彩,心里无语,阿婶这是被嘎布阿叔带坏了啊。多和善柔和的性子,竟然被嘎布这厮霍霍成这般蔫儿坏了,呜呼哉呜呼啊!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那几招天马流星拳,庐山升龙霸,北斗曜日决,翻来覆去的,毕竟我修习时日尚短,对敌经验不多,不然胜败当在五五之数。”论起胡诌瞎扯韩笑天实打实宗师级的,信口就来。
兰彩嘎布倒是一愣,虽然未曾听过这几招是什么来路,可光听名字还真不简单啊,这小子自己能瞎编出来?
筱筱却差点把一口茶笑喷了,这韩大哥也太无耻了,要是兰彩阿婶再问几句,估计龟派气功风神腿排云掌北冥神功都来了。赶紧打断韩笑天,问道:“那后日我也要和阿叔一起去,你不许阻我!”
韩笑天连忙一口答应,可不敢惹这小姑奶奶,可别把自己老底儿都掀了,以后在朗日村可咋混啊。
转头发现嘎布满脸谄笑,很有点讨好的意思看着自己,疑惑道:“阿叔,你没事儿吧?”
嘎布满脸的腼腆,竟然微微有些红晕:“那个贤侄……”一开口就把韩笑天肉麻的浑身鸡皮疙瘩,兰彩和筱筱也是一阵不自在,纷纷看向嘎布。
嘎布一咬牙,盯着韩笑天说道:“那个,贤侄,你哪天得空,能不能把你说的那几招神功给我演练演练,阿叔虽然是个长辈,可对修行而言,从来都是不耻……”
还未等嘎布羞赧的说完,韩笑天就一口茶带着老血喷了,留下满脸茶叶渣子的嘎布,和瞬间躲得远远地兰彩和筱筱,笑得半晌都直不起腰。
为了躲避嘎布阿叔的报复,韩笑天跑出去“苦练”了一整天,还去年前收官修行的石崖又跳了两次,一次比一次跳的霸气,以至于第二次丢人现眼的被崖边一枝枯木刮了鼻子,险些就毁了尊容,让这个自诩高手的家伙,侥幸没被刮歪的鼻子差点都气歪了。
临近子时,措温布大湖在幽夜里寂静无声,有风拂过,粼粼波涛却无声无息。夜空之上晦暗乌沉,无星无月。
海心山上,应龙庙遗迹前方,安静站立着三人,嘎布有些不知所措,筱筱面有悲戚,眼眶泪水就没停过。韩笑天,默默无语,抬头望着九天之上,仿佛压顶乌云之中义父对着自己微微含笑,却一言不发。
想起神怪异志当中描述共工曾一人单挑炎帝手下祝融、力牧、句芒、英照四大猛将而不落下风,风姿当世,三皇五帝也少有这般风采,一时心向往之:义父,我如今也是能跳百丈悬崖而不死的小强了,将来总有一天我要去试试不周山上的风有多大。
不知何时,幽灵魔神一般的相柳出现在身旁,一方白幽的方碑出现在面前,正是嘎布之前背过来的那块白石所成。
“神上身化希夷,魂返归墟,人间传承虽然因你而不断,但也算是人间再无共工,立碑也只是个纪念了。”相柳心有感叹,言语之中却是无悲无喜。
话锋一转,又道:“于你们则不然,尤其是你,你命数奇正反复,与天道牵扯最多,若是执意为之,今世便要应劫历劫,再无清净之日。”
“数月安适,心满意足,况且筱筱和小兮也没那么多时间等我悠闲。”韩笑天毫无犹豫,出言掷地有声,听在嘎布耳中竟有些陌生,筱筱闻言,忧伤更甚,却咬紧朱唇没有吭声,相柳也是暗暗一声叹息。
相柳点了点头,也不见怎么指点韩笑天,韩笑天径直来到白石近前,左右双目水火景象乍现,仿佛阴阳两极,右手指尖白芒如电,像个电焊工一样,在白石上写写画画了好一阵。
好像费力不少,韩笑天抹掉了额头上的汗珠,指尖白芒消失不见,双眼也恢复正常,喘息不断,好似学生时代跑了三千米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心道:这玩意儿还真是个体力活,老子现在的体魄搬砖竟然也不见得轻松惬意?
嘎布自从见识了相柳之后,好奇心极重,率先探头看了看韩笑天写了啥,嘴巴张的老大,不知所措。
相柳和筱筱也被嘎布的表情弄得有些新奇,凑近一看,瞬间绝倒。
只见一个歪歪扭扭若隐若现的水字横在最上。下方赫然是韩某人昭然若揭的勃勃野心: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
相柳还好说,觉得有些霸气,可总觉得有些异样,人间厮混多年的筱筱如何不知这是那位凯撒大帝的名言呢,哥哥这是剽窃走江湖吗?
看着其余三人的古怪表情,韩笑天暗自得意,右手划破左手掌心,满是鲜血的手掌直接就印在了石碑的“水”字之上。霎时,云中隐雷轰响,天空之上仿佛有被触怒的天神怒吼愤然,想要惩戒无知妄为的人间生灵。
相柳适时冷哼一声,没有云开雾散,反倒有了种愈演愈烈的山雨欲来气势,而天上的异象却径直散去,嘎布简直惊为天人,韩笑天也是佩服不已。
相柳懒得理会太多:“韩小子,以后你的麻烦多了去,你可得照顾好筱筱,否则老子跟你没完,而且有些麻烦我也惹不起,你也别指望我护着你一世,说到底,我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我会在此处布下玄水聚灵阵,往后的路,你要努力活着走。”
话说的不吉利,韩笑天已经见怪不怪,对着相柳深深一礼。再不多说,就带着嘎布筱筱离开,嘎布竟然觉得做个跟班心安理得。
筱筱一直无言相随,话不敢道尽,唯恐相对无言;理不敢说透,谁愿世道无常;情却一往至深,哪怕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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