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平第一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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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初平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片刻之后,才渐渐回过神来。梦中的种种情景,竟是他临行前真实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仿若昨日重现。只不过,在梦境中,他似乎能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每个人的情绪,那深入骨髓的感触,让他在醒来后,依旧心潮澎湃。

此时,邢初平看了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和辎重车队在一起,周围是一片嘈杂与混乱,商队的伙计们满脸惊恐,四处奔逃。原来刚才自己栽下马的地方离商队护卫们不远,护卫们看到他后,就冲过来把他救了回来。现在他所处的地方都是辎重和非战斗人员,商会的护卫们把他们护在中间,目前还算安全。

了解到自己和辎重货物暂时安全后,邢初平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他抬头望去,透过外围激烈的战斗场景,看到护卫们正在殊死抵抗,但整个战斗场面仿若一盘散沙,缺乏统一的指挥。护卫们各自为战,虽然每一个人都在全力以赴,但由于强盗人数众多,多数护卫处在以少打多的危险境况下,时不时就会听到自己这边的人发出惨呼,显然无法有效应对强盗的猛攻,形势岌岌可危。。

邢初平想起秦岭的话,急忙向那个唤醒自己的护卫问道:“丁副头领在哪里?”

“回二公子,丁副头领带着一半人去北面山坡追击敌人了。”护卫喘着粗气回答。

“什么?”邢初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为何会如此?”

那人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来的强盗人数不多,被丁副头领带队打退,那些强盗逃向背面山坡,丁副头领杀的兴起,便命令我们守好车队,然后自己带了一半身手不错的兄弟,追了上去。”

邢初平心中大叫不好,丁副头领平日看着做事挺细心,怎么打起仗来如此冲动,轻易就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如果敌人的心思再缜密一些,在背面山坡也设了埋伏,那这会儿追出去的人是生是死都很难说,他们能否迅速战胜敌人并返回救援,只能看他们的实力和运气了。

邢初平正要继续发问,突然间,一支冷箭从远处山坡的密林中疾飞而来,精准地命中了刚刚回答的那个护卫的胸口。护卫像被重锤击中一般,身体瞬间倒下,静默无声。邢初平见此状况,立刻俯下身来,利用身旁高大的辎重货车作为掩体保护自己。他刚刚俯下身,就又有一支冷箭从头顶呼啸而过,深深钉在他身旁的货车上。看着箭尾的箭羽还轻轻颤动,邢初平惊恐未定,背上冷汗直流。

箭矢是从南面的山丘上射出的。邢初平虽然心中惊慌,但还是小心翼翼探头确认了一下。果然,南面山坡树林中也出现强盗,他们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势优势,稳稳地向邢初平他们这边发射。

邢初平心头一紧,又转身朝北面望去,那里也出现了同样手持弓箭的人影。看来,丁副头领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不然北面不会出现敌人。这一发现,让邢初平心中暗暗叫苦:“这批敌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强盗,他们精心挑选了这个易攻难守的山谷作为战场,并在正式攻击前就派出佯攻部队引走了一半的护卫,即便这样对付还觉得不够过瘾,还要在正式开战的时候,派出人在高处射击我后方,放在自己的时代,这叫做立体火力打击。这种谋定后动,分而击之的打法,普通强盗哪能做得出。”

邢初平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自己临行前对妹妹夸下的海口,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好在邢初平他有着一种特别的优点,那就是越是处在绝境之中,他越是能冷静地分析局势。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刻。

如今,两侧山坡都有敌人,且山壁陡峭,强行攻山很难成功,前方道路被封锁,无法通行,唯一能撤退的方向就是后方了。只不过,后方真的就安全吗?邢初平看着局势如临绝境,突然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

“都听好了!”邢初平大声招呼身边的非战斗人员。所谓的非战斗人员,就是商队中除了护卫的其他人,包括但不限于马夫、账房、仆役、脚力等等,这些人是真正负责商会运作的人,此刻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由于商会的护卫队在遇袭后反应灵敏,非战斗人员基本没什么减损,邢初平想能不能成就靠他们了。随即大声向附近的人喝问:“你们想不想活命?想活命就得照我说的做!”

这种时刻,谁不想活命,这些人最初也和邢初平一样从没有上过战阵,一个个害怕的面无血色,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还有甚者已经吓得开始哭爹喊娘,那凄惨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酸不已。这时候忽然听到东家说有活下来的可能,纷纷安静下来。邢初平先是将紧要的事情和这十几个人大致的说了一遍,然后让他们再往远处的人传话,能传给多少人传给多少人。

其中有一个不怕死的还以为邢初平要带着大家一起上去拼命,满脸通红的跑过来,声带哭腔的喊道:“小人誓要与商会、与二公子共……”

邢初平一把抓住他,把他使劲往地上按趴下,口中喊道:“小心!”说完头顶劲风刮过,那是一轮箭雨,周围有人痛苦倒地。

等这一轮箭雨过去,邢初平道:“听我的命令——待会跟着我喊,把声音传出去!都听见了!”他加大音量,周围的人看到东家开始行动,勇气顿时也有所增长,应道:“听见了,遵命。”

又一轮箭雨过去,北面山坡的弓箭手似乎也准备停当,正在准备射击,邢初平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跳起来大喊:“大家跟我一起喊!”

约莫有二十余人一起高喊:“大家跟我一起喊——”

“我是东海商会二当家,邢初平!”

“我(他)是东海商会二当家(二公子)邢初平(公子)——”数十个声音乱七八糟一起喊道。

正在前方混战中的商会护卫们听到后,一脸疑惑,纷纷把注意力分到这边一些,不知道这位二公子在发什么疯,甚至连强盗的攻势也稍稍减轻了些,似乎也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四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邢初平的下一步行动。

邢初平再次大喊道:“放弃辎重,跟我跑!”

几十个声音跟着喊:“放弃辎重——跟我(他)跑——”

前方的护卫们面面相觑,只见后面一个穿白衣服公子哥模样的人飞快的朝后方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十个自己商会的人,这些人中多数手里还拿了树枝,奔跑的时候树枝拖着地面,带起阵阵烟尘。护卫们一看人都跑了,哪里还犹豫,立刻抛弃了自己的对手,纷纷跟上逃跑的人群,两拨人一前一后乱哄哄的,又荡起烟尘。

这时还有一些认为跑出来会死的更快的人,仍然抱着头缩在货车边上,此时正好北侧山坡的强盗也开始放箭,缩在车辆附近的几个人惨叫起来,这些人无奈也只能跟着跑了起来,他们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脚步踉跄地跟在队伍后面。

而强盗这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负责正面攻击的强盗,这批人本来打的很顺,眼看胜利的果实即将到手,正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时,却发现他们的对手们竟掉头逃跑。这批人唯恐首功告失,便急不可耐地在后追赶起来。

第二批反应过来的敌人是位于南北两侧斜坡上的弓箭手,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他们的指挥官如梦初醒,立刻对身前的部下吼道:“快放箭,别让这些家伙逃了!”刹那间,箭矢的破空声此起彼伏,这些弓箭手们也开始展现他们的准头。

这么一来,强盗们本来井然有序的进攻节奏被打乱了,那些本来在邢初平后面紧追不舍强盗脸上、眼睛里都钻进了沙尘,一阵咳嗽和流泪让他们的行进速度逐渐降了下来,但后面的人却毫不知情,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导致最前面的人和后面的人就挤成了一团。

问题还不止这些,山上的强盗和山下的强盗互相之间没有沟通,邢初平他们跑得太快了,以至于原本瞄准他们的箭矢,向追逐邢初平他们的那批强盗飞了过去,这些人挤在一起散不开,又被烟尘遮挡视线,真的是一中箭一个准儿。只一瞬间,强盗们就纷纷中箭倒地。

两侧山坡上的指挥这才意识到问题,赶紧喝令停止,但上坡上的人也有争夺战功的心理,没等指挥官的话音落下,第二轮箭雨已经如雨而下。

“快跑!”地下的强盗看到箭矢还在不断发射,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向前跑。邢初平在跑到自己摔下马的地方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突然前面山坡滚下巨石,拦住去路。

邢初平暗想:“这里果然也有埋伏!”他立刻高喊:“全体趴下!”然后往前快速扑到,给自己来了个狗吃屎。

后面几十个声音跟着大喊:“全体——趴下——”说完,也有模有样的学者邢初平扑到下去。

跑在中间的护卫们,又一次面面相觑,眼见后面的强盗突然加速,说话间就要追上来了,这时二公子要大家全体趴下,岂不是白白送死。但前面的人刚喊完,小部分护卫也跟着喊了起来,那些有疑问的护卫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不得许多,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不听东家的话,因此干脆心一横也跟着扑到。

跑在最后面的一开始不听话的人,他们离追来的敌人最近,这会儿早已是惊弓之鸟,竟然比前面的护卫扑倒还快。

与此同时,巨石周围埋伏的强盗还稀里糊涂不知道邢初平在做什么,领头的指挥眼见功劳要被抢光,自己的人却要埋伏在树林里喂虫子,心中本来就已经焦急万分,当终于见到东海商会的人儿拼命地往他们的方向奔来,那领头的眼珠子瞬间火热起来,忙大声命令手下放下那巨大的石头路障。接着,他朝着下面的人儿大喊:“诸位兄弟们,终于轮到咱们大显身手了!再等会儿,这些功劳就要被别人抢光了!大家千万别留手,给我玩命的射!”

在商会的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突然全都摔倒的瞬间,他们正前方巨石路障后面突然飞出一轮箭矢,本来那些箭矢犹如从天而降的冰雹射向商会的人,但此时商会的人听从邢初平的命令,全部都已经提前匍匐下去,只有几个人受了些轻伤,其余的箭矢像长了眼睛般全部精准地命中了后面追上来的强盗。

那些跑在前面的强盗们像麦田里的稻草人一样被轻易射倒,后面的强盗一时间变得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他们一边爆发出混乱的叫骂声,一边咳嗽着、流着眼泪。

看到追兵被射的晕头转向之后,邢初平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心想看来自己这次是赌对了。

在邢初平他们正前方埋伏的强盗弓箭手快速射出了两轮箭雨后,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瞄准的目标有些诡异,甚至有些不对劲。于是,他们的头领忙乱起来,大声喝止同伴停止射击,强盗们的指挥乱成了一团。。

“起!”邢初平的喊声如同一道惊雷般炸响,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好像充满了力量。

紧接着,所有商会的人都开始齐声回应:“起——!”商会的人经过刚才的几次东家的指挥,死里逃生,士气突然高涨。

邢初平继续鼓舞士气:“杀回去!”

“杀回去——!”呼喊声如同野火般燃烧,点燃了每一个人心头的火焰。那些跟随着邢初平跑出来的人,他们非常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他们本以为自己今天已经必死无疑,但现在却有了反败为胜的可能。他们对于这位东家的敬佩之情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都已经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了。

此时此刻,邢初平的命令如同甘露般滋润了他们的心灵。他们毫不犹豫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护卫们抄起家伙就朝着刚才追着他们的强盗奋力冲杀出去,非战斗人员们也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所激励。他们有些抓起了石块,有些赤手空拳,但都毫无畏惧地跟随着护卫们勇往直前。

本来追在商队背后的那群强盗,经过几轮自己人的乱箭射击后,能够战斗的人已经所剩不多。这会儿一看对方仿佛发疯了似的疯狂杀了回来,他们哪里还应付得了这种阵仗,纷纷丢掉兵器,抱头鼠窜。

商会的护卫们士气高昂,他们战斗力本就不差,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被压制着打,心中憋屈得难受。这时形势逆转,他们个个精神焕发,身先士卒冲在最前线。护卫们则是越战越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强盗们已经伤亡惨重,狼狈不堪。由于能够战斗的强盗数量急剧减少,两侧山坡的弓箭手重又开始射箭,几名护卫不幸中箭倒地。

见此情景,邢初平大声喝令:“全体护卫,拆掉货车盖板!”声音在战场上回荡,清晰而坚定。

几乎所有的人都毫不犹豫地应声遵命,纷纷高声大喊:“全体护卫——,拆掉货车盖板!”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没有人质疑邢初平的命令,所有的护卫顶着箭雨,狂吼跃上货车。他们用刀剑斩断原本用来加固舱盖的绳索,对于那些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封条,更是视若无睹,他们现在只服从邢初平一个人的命令。他们迅速拆除螺栓,掀开货车盖板,就在其中一个护卫抱起盖板的一瞬间,几支箭矢“梆梆梆”钉在了盖子上。

众人瞬间醒悟,这厚重的舱盖,正好用来当作盾牌使用。

“护卫们听令,组成盾墙!”邢初平再次发出命令。

“组成盾墙——”护卫们齐声应答,他们的行动如同经过无数次排练一般,迅速举起舱盖,以惊人的速度组成两列“盾墙”。这两列“盾墙”在南北两侧的山坡前屹立,挡住了大部分箭矢,为商队构建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邢初平见“盾墙”开始发挥作用,就继续发号施令:“剩下的人,把我们的辎重货车盘成一个大圆。”

言出法随一般,剩下的人,立刻开始牵动马匹拉动车辆,在“盾墙”的庇护下,所有杂乱货车首尾相接,快速形成了一个圆圈。圆圈犹如圆形堡垒一般,利用辎重车辆巨大的车身,组成了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形防线,把商队的人完美的保护在圈内。

“所有护卫,退到车辆组成的防线内。”邢初平平静地发布指令。

待所有护卫有序退进来后,邢初平这才如释重负。由于之前的紧张局势,他精神高度紧张,此刻忽然松弛下来,只觉得浑身脱力,几乎要瘫倒在地。一名眼尖的护卫发现他的状况,连忙抢上前来扶他坐下。

远处的山坡上,两个蒙面人静静地注视着下面山谷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身形如铁塔一般。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脸被黑色的面罩遮住,恐怕那惊讶的表情早已暴露无遗。在他身旁同样身穿黑衣的人,正一脸严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面的局势。

身材魁梧的男人说道:“我们原本已经计划得天衣无缝,却没有想到半路杀出这个邢初平。”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语气中反倒有些兴奋。

另一个人似乎在沉吟着什么,并没有立即开口回应,过了一会儿,她低低地喃喃自语道:“邢初平么?”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清澈如溪水,却带着一种惊讶与好奇。

然后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果然有些门道!既然计谋不成,现在只好强攻了。”在她说话的时候,山坡上的一片静谧被打破,就像一个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了一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