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透了松涛阁西侧的竹海。陆长风足尖轻点竹梢,青竹在他脚下弯成满月状,又在他借力腾跃的瞬间弹起,发出此起彼伏的嗡鸣。这片竹林看似静谧,实则暗藏玄机——每根竹子表面都涂着见血封喉的碧磷粉,而竹叶间交错的银丝,正是能将人绞成碎片的天蚕丝。
他贴着地面疾行,腰间软剑突然发出轻颤。三日前,沈清晏从松堂带回的密函中,提到竹堂藏着能颠覆朝堂的关键证据。此刻,月光穿透竹叶缝隙,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些影子竟诡异地组成了八卦阵图。陆长风瞳孔骤缩,袖中银针已接连射出,钉入八根主竹的竹节。
何人擅闯!
清冷的女声如寒泉击石,数十道竹影从四面八方涌来。陆长风旋身挥剑,却发现那些竹影竟是由真正的青竹所化。竹节裂开的瞬间,无数细小的竹刺如暴雨般袭来,他翻身滚入竹林深处,后背已被划出数道血痕。碧磷粉接触到鲜血的刹那,伤口处顿时泛起诡异的幽蓝。
竹青姑娘的青竹杀阵果然名不虚传。陆长风倚着一根粗竹喘息,软剑在掌心转出寒芒,不过这阵法的破绽,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陆家庄的《破竹诀》破解。他突然暴起,剑走偏锋刺入身旁竹子的命门——每根青竹根部三寸处,都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竹眼。
随着咔嗒一声脆响,整片竹林开始剧烈震颤。竹青的身影终于从竹影中显现,她身着一袭翠色劲装,腰间悬着的玉笛泛着温润光泽。当看清来者面容时,她握笛的手猛地收紧:陆...陆公子?月光落在她耳后的朱砂痣上,竟与陆长风怀中母亲的旧画像分毫不差。
陆长风的剑尖微微颤抖。竹青耳后的朱砂痣,与他记忆中惨遭灭门的陆家小妹如出一辙。可眼前的女子,分明是松涛阁阁主林墨松的得力手下。他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冷声道:竹青姑娘可知,你效忠的林墨松,正是当年灭你陆家满门的罪魁祸首?
竹青的玉笛突然脱手落地,眼中泛起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胡说!阁主他...他救我于水火,教我武功,待我如亲生女儿!她话音未落,竹林深处传来机关启动的声响,无数竹箭从地底破土而出。陆长风挥剑挡下致命一击,却见竹青已抽出腰间软鞭,招式间竟带着陆家失传已久的缠丝鞭法。
看看这个。陆长风甩出怀中泛黄的书信,那是沈清晏从松堂密室找到的血书,林墨松勾结朝廷权臣,灭陆家庄满门只为夺取《破竹诀》。你耳后的朱砂痣,还有这鞭法,就是最好的证明。竹箭的破空声中,他瞥见竹青腰间玉佩——那分明是陆家历代嫡女才能佩戴的翠竹佩。
竹青的鞭梢僵在半空,血书飘落在她脚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浑身是血的林墨松将她从废墟中抱起;十五年来,他手把手教她武功,却从不许她打听身世;还有每次月圆之夜,林墨松望着她的眼神里,总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可能...竹青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的竹子。碧磷粉沾到她的脖颈,顿时泛起刺痛。陆长风飞身扑来,用内力逼出她体内的毒素,却在接触到她手腕的瞬间,发现那里有道陈年伤疤——形状与当年陆家小妹被火钳烫伤的痕迹一模一样。
暮色被竹影绞成细碎的墨点,陆长风怀中的竹青突然剧烈颤抖。她脖颈处碧磷粉灼烧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死死攥着那封血书,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就在这时,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刺破竹林间的血腥气,老山檀木混着龙脑的气息,与三日前松堂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喀嗒——
竹林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仿佛巨兽苏醒前的低吼。陆长风猛地将竹青护在身后,软剑出鞘的寒光映出缓缓移动的黑影。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竹叶,在泥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当那个身影完全走出阴影时,竹青手中的血书啪嗒坠地。
林墨松依旧身着月白锦袍,腕间佛珠却不再温润。每颗檀木珠表面都裂开细密的纹路,暗红的液体正顺着纹路缓缓渗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望着相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佛珠在指间拨出的声响不再清脆,反而像是磨牙般令人牙酸。
青儿,你终究还是知道了。他的声音裹着檀香飘来,却让陆长风后颈的寒毛尽数竖起。随着话音落下,四周的青竹突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那些被陆长风破坏过的竹节处,竟长出密密麻麻的倒刺,每根都泛着碧磷粉的幽蓝。
竹青踉跄着想要后退,却撞进陆长风温热的胸膛。她望着那个抚养自己十五年的人,记忆突然翻涌:七岁那年高烧不退,是他彻夜守在床边;十二岁第一次杀人手抖,是他手把手教她如何割喉;而此刻,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比竹林间的天蚕丝还要冰冷。
阁主...为什么?竹青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腰间的翠竹佩突然发烫,这才惊觉玉佩背面不知何时刻上了半朵彼岸花——正是林墨松书房暗格里那枚印章的图案。
林墨松抬手轻抚佛珠,渗出的暗红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整片竹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青竹互相挤压发出的爆裂声中,无数竹刺如箭雨般射向天空,又裹挟着碧磷粉暴雨般坠落。陆长风挥剑舞出剑幕,却见竹叶间的天蚕丝不知何时已织成巨网,将三人困在中央。
有些真相,还是永远埋在土里比较好。林墨松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他袖中滑出一柄通体碧绿的玉箫,正是竹青从小佩戴的那支。箫管上刻着的青字此刻竟开始渗血,当年陆家满门的惨叫,可比这竹林交响曲动听多了。
竹青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深处被封印的画面突然炸开:冲天的火光中,母亲将她塞进地窖时绝望的哭喊;父亲被玉箫贯穿胸口的瞬间;还有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抱起她时,佛珠上滴落的血珠正好砸在她手腕,烫出了那个永远消不掉的伤疤。
陆长风感觉怀中的人突然发力,竹青夺过他手中的软剑,眼中燃起滔天的恨意。而林墨松只是轻笑,玉箫抵在唇边吹出刺耳的音调,整片竹林瞬间化作绞肉机,天蚕丝开始收紧,竹刺如雨点般落下,符咒在血泊中发出妖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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