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梅花坞浸在冷雨里,残红零落的梅枝在风中瑟瑟发抖。江砚白立在万象阁顶层,手中的青铜炉泛着幽蓝微光,炉身镌刻的上古符文随着呼吸明灭不定。这尊传说中能操控天下气运的至宝,此刻正将无尽的力量缓缓注入他掌心,引得经脉中真气如汹涌潮水,几乎要冲破任督二脉。
阁主,朝廷密探已在坞外驻扎三日。暗卫的禀报声惊破死寂,江砚白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旌旗,想起半月前在京城茶楼听到的传闻——当今圣上为寻万象炉,已派三万精兵封锁了周边州县。指尖抚过炉身冰凉的纹路,一个念头在心底疯狂滋长:若以这神器之力号令江湖,再借朝堂纷争谋权篡位,统一天下也不过是旦夕之事。
就在思绪翻涌间,阁门吱呀轻响。沈清晏披着浸透雨水的斗篷立在门口,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这位昔日名震武林的清风剑侠,如今褪去了锋芒,却在目光交汇的刹那,让江砚白心头一颤。
还记得十年前在华山之巅,我们为何要解散玄霄盟?沈清晏走到窗边,望着满地残梅轻声道,那时你说,江湖不该是权谋倾轧的修罗场。他顿了顿,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可如今,你握着万象炉的样子,倒像极了当年被权力吞噬的盟主。
江砚白浑身一震,往事如潮水般涌来。玄霄盟覆灭的那夜,盟主为夺《九阴真经》残卷,竟将昔日手足屠戮殆尽。火光中,沈清晏护着重伤的他杀出重围,从此二人归隐梅花坞,发誓不再卷入江湖纷争。
清晏,我...江砚白握紧万象炉,喉间发紧,现在局势不同了。若不主动出击,梅花坞迟早会被朝廷踏平。
沈清晏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你可知我为何甘心隐姓埋名?他解下腰间玉佩,上面赫然刻着镇南王世子四个篆字,当年我放弃王位继承权,就是看透了权力的虚妄。就算坐拥天下又如何?不过是困在金笼里的鸟罢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洒在万象炉的符文上。江砚白望着好友眼中从未改变的澄澈,忽然觉得掌心的炉子烫得惊人。那些关于霸业宏图的幻想,在这一刻都化作镜花水月。他深吸一口气,将万象炉轻轻放进檀木匣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玄铁锁链,重重锁上。
明日起,梅花坞封山。话音落地时,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江砚白望着林晚晴眼中漾开的欣慰,想起三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暴雨。当时他正独坐书房推演万象炉的操控之法,骤雨裹挟着狂风将窗棂拍得震响,山间传来沉闷的轰鸣。第二日巡山弟子回报,后山出现多处塌方,百年古松横亘山道,就连通往外界的栈道也被泥石流冲毁大半。
其实这场暴雨倒像是警示。林晚晴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扫过窗台上的积尘,你看,自然之力能瞬间摧毁精心修筑的栈道,就如同权力能轻易腐蚀人心。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里的梅林在风雨摧残下折损了不少枝桠,却仍倔强地挺立着,就像梅花坞经历过雪崩压垮寨门,也遭遇过地震震裂石窟,但每次灾后重建,反而让根基愈发牢固。
江砚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忽然想起上个月那场罕见的暴雪。整座山谷被三尺厚的积雪覆盖,巡逻弟子曾在断崖处发现深不见底的雪坑,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那时全坞上下齐心协力铲雪开道,在危险路段竖起警示木牌,这份共克时艰的情谊,远比掌控天下的野心更令人安心。
清晏说得对,权力不过是镜花水月。江砚白握住林晚晴冰凉的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与其用万象炉掀起腥风血雨,不如像守护梅花坞这般,守一方安宁。他望向被暮色笼罩的群山,想象着未来日子里,当暴雨再次冲刷山道,当暴雪再度掩埋路径,他们依然会携手加固寨门,修缮栈道,就如同此刻封印万象炉一般,用最坚实的守护抵御一切风雨。
当夜,梅花坞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那是江砚白将万象炉封印在山腹禁地。从这天起,曾经搅动风云的江湖奇人,化作了隐世守护者。他们在梅花纷飞的坞中煮茶论剑,梅花纷飞的坞中,白雪覆枝,暗香浮动。石桌上铜炉生暖,砂壶里茶烟袅袅,清苦茶香混着梅香漫溢。二人对坐,一剑横膝,一剑倚石,剑鞘上霜花凝白。
“这雀舌茶,配得上这冰绡似的梅花。”
话音未落,指尖轻叩剑身,嗡鸣惊落枝头残雪,碎玉般跌入茶盏。
“当年踏雪寻梅的剑意,今日可在这茶汤里?”
执壶人低笑,琥珀色茶汤分入青瓷盏:“剑在匣中听雪落,茶过三巡见春秋。”
风卷梅瓣扑人面,两人同时拂袖起身,剑光与梅影共舞,衣袂翻处,惊起一地碎琼乱玉。茶凉剑止时,坞中梅雪已堆了三寸,恰似未写完的半阙江湖诗,却又在暗中织就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当朝廷的密探、江湖的刺客踏入这片看似宁静的世外桃源时,等待他们的,是比万象炉更难以捉摸的——人心的抉择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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