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的祁连山巅宛如一幅泼墨山水,却被浓稠的铅云笼罩成了晦暗的画卷。寒风裹挟着冰碴如刀刃般划过脸颊,远处的雪峰在阴云下若隐若现,终年不化的积雪泛着冷冽的青光,仿佛亘古不变的沉默守护者。嶙峋的山石裸露在外,表面凝结着层层叠叠的冰棱,在微弱的天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芒,如同沉睡巨兽身上的鳞片。
山道上,北风呼啸着掠过枯槁的灌木,带起阵阵呜咽。那些早已被冰雪压弯的枯枝在风中扭曲摆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山脉的孤寂与威严。积雪覆盖的路面上,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粒填满,仿佛不愿留下任何生命的痕迹。
江砚白端坐在马背上,寒铁打造的马鞍早已被霜雪浸透,刺骨的寒意顺着马鞍传入掌心。他下意识地握紧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很快就凝出一层细密的霜花。寒风穿透他厚重的披风,刮得脸颊生疼,却不及他心中的忧虑来得深切。
身后的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簸前行,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摇曳的烛火从缝隙中透出,在雪幕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晕。林晚晴倚坐在车中,苍白如纸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眉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她下意识地拢紧身上的狐裘,颈间那片若隐若现的龙鳞胎记在光影交错间泛着奇异的微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又似随时可能爆发的火种。
三日前的那封密函,此刻还藏在她贴身的衣襟里,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皱。字迹虽已模糊,但龙族血脉万象炉等字眼却像烙铁般刻在她心底。她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朝廷的神机营,那些装备着精良火器、训练有素的铁骑,正踏碎边关的晨霜疾驰而来。想象着他们铁甲寒刃在阳光下闪烁的模样,林晚晴不禁打了个寒颤,马车外呼啸的风雪似乎也变得更加凛冽了。
江公子,西北方向有异动!暗卫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江砚白反手抽出软剑,剑身在空中划出银弧,将三支淬毒弩箭斩成齑粉。夜色中,朝廷新军的玄铁甲胄泛着冷光,鸟铳黑洞洞的枪口在风雪里排成可怖的阵列,这是他们从未遭遇过的火器部队。
保护小姐往药王谷密道!江砚白扬鞭催马,马车车轮碾过结冰的溪流,溅起的水花瞬间凝成冰晶。林晚晴掀开帘子,望见远处山坡上闪烁的火把如赤色毒蛇蜿蜒,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叮嘱:若遇绝境,可用香料机关阻敌。她咬牙扯开锦囊,十二枚孔雀蓝香料球滚入掌心,这是用西域迷迭香与南疆蛊虫毒汁秘制的机关,遇热即化,能在瞬息间形成致命烟雾。
当第一声铳响撕裂夜空,江砚白的软剑已挑飞三名士卒。火药燃烧的刺鼻气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林晚晴捏碎香料球掷向敌阵。蓝紫色烟雾轰然炸开,战马嘶鸣中,士兵们捂着口鼻痛苦翻滚,鸟铳走火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但朝廷新军训练有素,很快调整阵型,第二轮火铳齐射震得积雪簌簌坠落。
林晚晴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紫,香料球表面凝结的冰霜在掌心化开,沁出丝丝凉意。她望着江砚白染血的衣襟,再看前方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来的朝廷新军,那些黑洞洞的鸟铳口仿佛随时都能喷出致命的火舌。
晚晴,还记得我们在药王谷后山演练的场景吗?江砚白的声音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他握紧软剑的手微微颤抖,却依然坚定地挡在马车前方,大雪封山时,你说过雪崩是最可怕的武器。
林晚晴浑身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药王谷后山那陡峭的雪坡。她抬起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巅,积雪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幽蓝。可是...这样太危险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们也可能被雪崩吞没!
江砚白猛地转身,风雪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却掩不住眼中炽热的光芒:顾不了那么多了!天机不可泄露,龙族血脉与万象炉的秘密绝不能落入朝廷手中!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从怀中掏出两枚霹雳弹,用香料球引火,我来断后!
林晚晴咬了咬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江砚白,你若敢死在这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颤抖着掏出最后两枚香料球,这是药王谷秘制的焚天香,遇热即燃,温度足以融化坚冰。
点火!江砚白大喝一声,将霹雳弹奋力掷向山巅。林晚晴同时松开手,香料球在空中划出两道绚丽的蓝紫色弧线。刹那间,山巅腾起巨大的火球,霹雳弹的爆炸声与香料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快走!江砚白拽住受惊的马缰绳,马车剧烈颠簸起来。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仿佛整个山脉都在颤抖。林晚晴回头望去,只见千吨积雪如咆哮的白色巨龙俯冲而下,朝廷新军的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雪崩的怒涛中。
风雪呼啸,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疾驰。江砚白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仍死死盯着前方的路。林晚晴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江砚白,值得吗?
江砚白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为了保护你...一切都值得。他握紧缰绳,等过了这关,我带你回药王谷,再也不涉入这些纷争。
话音未落,又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雪崩的余波震落了山崖上的碎石,马车险些翻入深谷。江砚白猛地勒住缰绳,大喝一声:坐稳了!
在雪雾弥漫中,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山之中。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